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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究竟解脱了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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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林夏小朋友。”他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杂乱的头发。

那一年,他高三,她初一。

杨桦林确实病的很厉害,她成日里都在睡着,身上插满了管子。

杨沐川高考最后一天的下午,杨桦林醒了好大一会儿。那一瞬间,林夏以为她的病就要好了。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不是病好,而是回光返照。

“学长今天考最后一科了,英语可是他的强项呢!”林夏兴高采烈,那时,她以为是她照顾的好,杨桦林才大有好转。

“好孩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要毁了沐川的一辈子……”

她语气微弱,幽兰的眼睛已经失了原本的神色,已经与几日前完全不同的状态,天知道她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磨难。

说着,她流下了两行浊泪,“那样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林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头,或是摇头。

她担心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泪崩。

“我死了之后,如果你还能来看我,可以给我带束粉红玫瑰吗?想回到那最美好的年代,好甜、好暖。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总是送我粉色玫瑰……他说我长得和粉色玫瑰很像。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杨桦林撑着嘴角,轻轻笑了,很悲凉,大概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没有心爱之人陪在身边。

杨桦林强撑到见了儿子一面,就咽了气。

那天,林夏哭成了泪人,她抽泣着和杨沐川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阿姨……对不起……”

杨沐川却没有流一滴眼泪,也许这是母亲最好的结局和归宿。这样,她得到了世间最大的解脱。而杨沐川,也得到了解脱。

林夏从不知道杨沐川的父亲是谁,杨沐川自己也从未对外人说过。林夏知道,那是杨沐川的禁区,无人能触碰。

杨沐川蹲在墓碑前,看着杨桦林黑白的照片,照片还很新,墓位周围也十分干净,一看便是有人经常来打扫看望。故者是个幸福的人,逝去多年,还有人惦念。

杨桦林刚刚去世时,杨沐川身无分文,她的灵龛便就放在家中卧室,杨沐川上了大学后,拼命的打工挣钱,才将母亲迁到了卧龙山的骨灰架上,六年前又从骨灰架上弄到了园区0.4平方米的独立墓位。虽然杨桦林生前对他并不算太好,但他却对母亲有着深深的依赖。

杨沐川坐在墓位旁,絮絮叨叨地和母亲报告了近期来的状况——工作很好,只是不能常常留在晋阳,女朋友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从来没有过多的纠缠,自己也没犯下过混蛋父亲曾经犯下的混蛋账。原来的老房子已经拆迁,他换了拆迁款,没有要房子,拆迁款加着自己的一点积蓄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买了一个大house,过些年,可能会带着她的骨灰去美国度过余生。晋阳机场附近的那套loft两个月前也刚刚装修好了,一砖一瓦都是自己挑选的,再有两个月也能把味儿放干净了住人,那时候,只要回到晋阳就算是有自己的家了,再也不用住公司宿舍……

“你有什么想和我妈说的吗?”杨沐川絮叨完,回头仰着脸问林夏。

阳光下,杨沐川是那样的耀人,好看。

“只一样和您说,您保佑杨沐川赶紧找个正经八百的女朋友结婚呗,都三十好几、包奔四的人了……”

林夏话还没说完,杨沐川就起身捂上了她的嘴,冲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说,“妈,妈,妈,您当什么都没听见啊”,回头就恶狠狠地对林夏低吼,“我说你林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我妈都走了多少年了,能不能不让我妈闹心?”

林夏用力拉开杨沐川的胳膊,“那您倒是有点正形儿啊,三十好几的人了,人家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夏你说这个时候,要点脸行不行!”杨沐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怎么不要脸了,你不要因为我说话字字诛心,你就不听了。”林夏一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小嘴儿吧嗒吧嗒能数落人大半天。

“我没记错的话,林大小姐今年也三十了罢……原本不想戳穿你的,你还没完没了上了……”

“杨阿姨会管我结没结婚,生没生孩子嘛?”林夏强行狡辩,这一生,能够挫败她的,也只有杨沐川了。

“得,林祖宗,您下次啊,可别来了,一年就来这一次,还是给我妈添堵的。”杨沐川转身给母亲鞠了三躬,“我下次再来看您,要是缺啥少啥的,尽管托梦给我,我给您带来。”然后就大步翩翩地走了,看着很潇洒的样子。

下山的时候,林夏跟在杨沐川后面缓慢地挪着,始终保持着十多步的距离,觉得那并不宽阔的臂膀承载了太多,却还坚强着为承载的东西而奔波,“喂!”

杨沐川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她,眼圈有点发红,“嗯?”

“你要照顾好自己。”林夏抬起头看他,满脸认真地说,“我会担心你。你要记着,虽然杨阿姨已经离开你了,可还有我是你的亲人。”

杨沐川伫立良久,褐色的眼睛像清晨还未完全舒展开来的花瓣那样,漫无目的地看着她,歪着头的样子让林夏想起那个青涩羞涩的男孩。

杨沐川终于没有忍住,向前迈一步,将林夏拥在怀里,想要把这个女人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他多么想要疼爱她,光明正大的疼爱她,像吉田月暮那样可以挽着她的手走遍晋阳的大街小巷,哪怕像顾淼似的,即便是羞涩的爱恋,也可以尽情流露。而他,只能像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老鼠,把这份感情深深地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林夏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头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这是一颗无尽徘徊、流浪的心脏,它找不到出口,每时每刻都面临着不得不为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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