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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旧港旧事（第2页）

映寒立时低下了头，跟自己说，冷静，冷静，一定有法子的。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法子救玄渊出来。一边把刚才林伯和卡多的话又在脑中细细地过了一遍。

阿蛋本来已半天没吭声，此时突然一拳擂在桌子上，说：“咱们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多坐一刻，少当家的血就多流一分。卡多，你若是条汉子，现下就跟我一同去救少当家的。不就是劫狱吗？救不出来，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卡多听了这话，也立刻响应，马上站起了身子，说道：“就是这话，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大不了一拍两瞪眼！”

阿蛋说：“对！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卡多大怒：“管他什么刀子，总之得准备刀子。不，刀子不管用，说不得，咱们得去把那批货拿出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阿蛋却立时吓呆了，结巴了：“动，动那批货……？”

映寒此时已经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清楚而缓慢地说道：“你们是说那批火器吗？”

桌上几个人立时都僵住了，一起转头去看映寒。

映寒掸了掸自己的袖口，垂下眼来，冷静地说：“你们那装琴具木料的箱子沉得不像话，我在大城下船时就发现了，前日半夜也已经寻了机会偷偷去货舱看过，所以也不用瞒我了。”

林伯在一旁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这邵姑娘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也许正是因为她年轻活泼，所以旁人总是不知不觉把她当成小姑娘。她自己大约也知道，对付轻敌的人总是比较容易一些，所以该糊涂的时候便装糊涂，可真地精明起来，谁也别想骗她。自己当初不就是被她蒙过一回吗？真是不长记性。

也对，她若不是有些底子，怎么敢不自量力地跟着一群陌生男人出洋寻父？

起初，映寒也以为玄渊他们从泉州挟带的走私货物不过是些木器丝绸，可是这一路上行来，心里却越来越疑惑，越想越不对。别的不说，单说玄渊他们在泉州城墙脚下挖的地道，不仅耗费时日，更冒了很大风险，如果只是为了把她带出泉州城，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与玄渊相处了这两个月，看他越来越不像这么不懂算计的人。那地道，一定有更重要的用处，一定运过更可怕的东西。

在大城下船的时候，映寒又眼见那两个高大水手，搬个装木料的箱子却搬的那么吃力，想来箱子里装的，除了木料，一定还有其他更重的东西，看样子，八成是铁器。离开大城的时候，映寒又仔细琢磨了玄渊挣钱的法子，越想越不放心，所以便等到半夜无人，自己偷着溜进货舱去仔细搜找了一番。

面前这几个人此时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映寒冷着面孔，简短地说：“不行。”

卡多终于反应过来了：“怎么不行？”

映寒说：“那批火器，不能动。”

阿蛋瞪大了牛眼：“为啥不能动？”

映寒说：“要是能动，玄渊早就动了。他宁肯不要命地跟着施济孙走，也没想过拿出火器来与他们硬拼，你们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两人一下子卡了壳。

林伯也叹气说：“邵姑娘说的对，那批火器，不能露白。此时来抓玄渊的还只是个施济孙，虽然他爹是大明宣慰使，不过也只是个虚名而已，并不是实际上的大明官员。可是这批走私的火器如果露了白，那对付玄渊的，可就不是他，而是大明水师了。这大明水师一旦出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不仅玄渊必死无疑，就怕咱们海寨都得重蹈当年旧港的覆辙。”

卡多和阿蛋面面相觑，一个垂头丧气，另一个都恨不得以头抢地了。

映寒这时站起身来，说道：“若是想救玄渊，绝不能用硬碰硬的方法。你们两个人更是不能露面。要去旧港救人，只能我和林伯去。”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卡多问：“刚才我听玄渊话里话外，屡次提到了施济孙的一个二妹，你适才也说，当年你和玄渊能及时地从巨港跑出来是多亏了一个施二姐帮忙。这两个人什么来路？你也跟我说一下？”

卡多懵懂，说：“啊？两个人？哪里来的两个人？”突然醒过昧来，居然笑了：“咳，你说的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映寒蹙眉：“怎么二妹和二姐是同一个人吗？”

卡多说：“这南洋之上，女人哪有名字。施济孙的二妹打小就没有起过大名，大家都二姐二姐的叫她，叫的多了，她的名字就是二姐了。要说这位大娘子，可是一位女中豪杰，比他这个不长进的哥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林伯也从旁点头，说：“我在这南洋之上来来往往，也听了这位娘子的很多传奇故事。她虽生为女子，但自幼习武，还识文断字。早年亲自挂帅，打败过不少三佛齐叛乱的部落首领。听说有一次她和施济孙共同领命去打一个野酋，一个左路，一个右路。施济孙先挑了精兵强将在自己的右路，却很快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一路跑一路丢，人马都落在了屁股后头，只顾自己逃命。这施二姐带的左路却一去两天全无消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候，这施二姐却带着人回来了，出去了五百个人，带回来三百多个，个个挂彩，施二姐的手上，却拎着那野酋的头颅。那一年，她好像连十八岁都还不到。”

卡多的小眼一眯，说：“可不是，这施二姐，为人颇有点侠义之风，跟她哥哥和她爹大不一样。当年玄渊在她家住着，她就一直拿玄渊当亲弟弟似的看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玄渊。哪像她那个哥哥！后来大明水师屠城的那个晚上，也是她，连夜跑来把我们从床上叫了起来，塞了个包袱给玄渊，说陈大当家的已经被大明水师抓了，旧港出事了，让我们快逃。有多远，逃多远……这辈子也不要再回三佛齐了。”

说到这，卡多低下头去，声音里也有了几分哽咽。那彻底改变了玄渊的一夜，现在想来还是让铁打的人都浑身发疼。

映寒看见卡多这样，心中也窒息了起来。经过今晚的事，她对玄渊的生命和过往，就突然有了切身的体会，所有的感触就像自己亲历了一般。

想想玄渊那时不过也就七八岁大，就要经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一瞬间，自己五岁失父，六岁丧母的经历，真地都不算什么了。

映寒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那么，要救玄渊，看来就要着落在这施二姐的身上了。”看了看林伯：“林伯，精卫号不能冒险去三佛齐，不过，天一亮这里估计就会有过路的船只了，到时还得麻烦您老，陪我一同走一趟旧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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