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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飞花樨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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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草庐后一尘方才发现昨夜将知遇落在了竹璃居，想来也不甚要紧，正好可以为再去见郑玉雪寻个由头。

相逢非慕名，净美出俗尘。人世有初遇，那时似梦真。虽不是慕名而来，也不是满心期待，第一次遇着脱离尘世般的净美，纵然是不经意的初遇，却在一尘心中留下无法形容和不可替代的美好。

而郑玉雪昨夜确实醉了，睡了个晚起。懒懒地在镜奁前让桃儿为她梳洗。

“小姐，昨夜那公子喝醉了，把琴……给落下了，一会儿我差人帮他送还去吧!”一手两指夹着玉雪头上一绺青丝，一手拿着桃红梳篦看着铜镜的小桃把那“琴”字故意拖长声。

“知遇……”

把琴落下了，难道是有意的?口中喃喃念着，心中胡思乱想，对于古灵精怪的桃儿必将取笑之心机，玉雪权作不觉，想想便道:“不劳费心了，精通弦乐之人，爱琴如命，一刻不见便会心中空落。你只需稍等片刻，他便会来取。”

想起昨夜情形小桃心觉好笑，自是不肯轻易放过，“小姐所说是琴吗?依小桃看怎么说的是两个人呀!而且是一男一女两个一见倾心的人呢!”

“你这妮子，也不羞，胡乱嚼什么舌根，小心别咬疼了舌头。”深知自己的心思逃不过小桃的眼睛，但玉雪口上自不愿承认。于是小桃不依不饶，“我叫人送琴去你偏不让，非叫他自个来取，才一觉的时光，刚醒来就念想着见人家。依我看这人呀，也得像你那琴一般把他放在枕边才好!”

“小丫头越说越没羞臊!”

见玉雪转身便要抠她肢腰，小桃忙躲避，口上却变本加厉，“也不知昨夜是哪来的两只花蝴蝶，飞舞来去，像极了那梁山泊与祝英台。害得小丫头我还以为是在唱戏呢!”

梁祝化蝶，怕是因为在人世不能相守，人们才凭空捏造出一段化蝶的神话。想到这，玉雪幽幽道:“我们才不要像他们那样，双双为情而亡。”她心中确实有着一份美好期待，且希望一个美满结局。

愈发来劲的小桃，伸出两根食指相并咯咯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们’，你和谁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小姐，既如此不如让小桃做一回红娘，帮‘你们’牵个红线吧!”

“你这贫嘴的鸦雀，看我不拔光你的毛。”玉雪想今日不收拾你个小丫头片子，怕是没完了。两人于是追闹起来。小桃哪是对手，连连告饶。这两人虽是主仆身份，却亲如姐妹。

只是连等三日，一尘却没有来竹璃居取琴。玉雪心念他既如此酷爱琴乐，为何却把这知遇之琴抛下，连续三日也不牵挂?脑海中不由地又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嘴中不自觉地忆念着他昨夜那阕词，一种牵肠挂肚的幽思不由在心中悄然而生。

这是怎样的感觉，砰砰然，恍恍惚……他若不在身边，心里空落落就像被谁偷走大半……或许人生来本才得了一半，直到找到了情投意合者与之常伴不离，那才算是得了另一半而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人……

本想让小桃去打听一下。但想到那日那般肯定地断言，他片刻便会来取琴。还向小桃说不劳费心来着。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一味胡思乱想着。

小桃焉能不懂，见她那般模样，真是又好笑，又着急。心想不好，小姐的魂儿定是被那赵一尘给勾走了，可这人为何还不回来取琴呢?于是便随口一说，“莫不是那夜醉酒回去，途中出了意外!?”

不想玉雪被她如此一句说得愈发急了，匆匆抱了知遇欲悄然去找一尘。小桃看见，问道:“小姐是要去西垅吗?”

“我……待得闷了，出去走走罢了。”

小姐随意拿话搪塞，小桃自然明白，只是心下暗道明明怀中抱着人家的琴，心中念想人家，还不承认。又想这回怕是真的动情了。于是不再取笑，又不好陪着。只得嘱咐一句，“小姐一个人，小心啊!”玉雪头也不回道:“我是学武之人，难道怕豺狼野兽吃了去不成。”

西垅桂花香，木篱茅草房。不愁一己居，孤胆独身藏。匆匆来到西垅一尘住所。茅屋草舍，空空如野。果然如小桃所言，无甚家什。只有旁边一株香桂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秋风吹落的桂花，飘落进草庐，飘落在她的发肩。但玉雪并未在意，心道依他之才何至如此，所谓寒士清雅，唯内心高洁者，方能守得住清贫。就像这桂花，没有绮丽硕大的花瓣在枝头炫耀，没有浓烈的异香招蜂引蝶。只是静悄悄开了，点缀在绿叶间。当你发现它的存在时，它的幽香已经默默沁入了你的心脾，滋润着你的肺腑……

不见其人，只得去向田老打听。田老回想道:“那日和他说话，说到我儿从外面回来，看到告示上说皇上薨了，且遗召二皇子继承皇位。又说天下人多有不服，疑是丽贵妃与贤王合谋，篡改了遗召，便纷纷以此兴兵。一尘听后不久便不辞而别了!”

不辞而别的人，多半不会再回来。

所以这四个字很令玉雪失望，但她还是不明白，“他既然隐居此地以求清静，为何又要在此纷乱之时出去?”

“凡有志之人，都想闯荡一番，如今世道将乱，正是英雄倍出的时候，他如此年轻，终是想出去闯闯吧。”捋着一缕并不太长的白须，田老看出了玉雪的失望，忙又道:“老夫也只是猜测罢了，兴许是有事未曾了结，等事情办妥再回来也不一定。”

可是玉雪却已无心听他所言，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怀中的知遇，想像着它的主人弹奏时的样子，然后心事重重地兀自回竹璃居去了。

香花樨雨下，空落清贫庐。素玉纤纤影，弦寒人更孤。犹是想到那夜一尘所奏《醉翁操·长天》中，梦红颜，相望故园等句子。玉雪不免一惊：不好，他肯定已有妻室，此去恐终是一去不还。

看小姐怀抱知遇恍恍惚惚地回了，桃儿想定是没遇着人。于是好言相慰，“那一尘公子或是有急事出谷了，过几日一定会回来取琴的，小姐尽管放宽心，不必太过思虑。”

一时没有回应，除了知遇被放落在桌上时所发出的低沉的“嗡”声如同泣诉。

玉雪无意拿琴撒气，只是心有所想不经意放得重了。她心头一颤，有些心疼，一则本也是爱琴之人，再者或是爱乌及乌吧。心想这琴倒似是通人性一般，嘴里却似自言自语，又似是应答桃儿之言，幽幽道:“他一个已有家室的人，我哪来的思虑，又怎地不宽心了!”

这话让小桃听得面色一沉，“小姐怎知他已有家室?”

玉雪无力道：“我也只是凭词推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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