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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话 月落星坠山风泣（第2页）

罕少下雪的金陵，今年的雪接连着下了一场又一场，却是积不住，下雪不冷融雪却极冷，这个冬天因此冷得离奇，人人都恨不得缩紧了脖子屏住了息。

谁料到几日前还红灯结彩的相府，顷刻间成了白布昭昭的灵堂。

那些纷至沓来踏破门槛来送礼的人也全像是怕极了冷，人影都消失不见了，相府门前只有几只乌鸦，踩着脏兮兮的雪水来来回回徘徊着，偶尔哑着嗓子叫几声。

轩辕朔战场惨被割颅，轩辕博被斩，朱玫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她抱着自己夫君的牌位，披麻痴坐在灵堂里的一片哭声中，那些哭声都来自轩辕家预备被流放的女眷与女侍们，凄凄哀哀虽哭得伤心欲绝，却多半都是在哭自己。

轩辕岚跪在一旁牢牢抱着轩辕朔的灵牌，眼泪断线珠子般连串跌落不停，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小柳哭得喘不上气来，一边扯着轩辕岚的孝衣，哭腔道，“小姐……你……哭出声啊……闷着对身子……不好。”

朱玫恍神初醒一般侧过头来看女儿，不禁伸出一只手，柔声唤道，“岚儿……”

轩辕岚的手一触到母亲温暖的手，抬眼见朱玫几日之内乌发全白，一张丰姿犹存的美人面此刻却憔悴不堪，她的眼泪更是落个不停，却依然闷哭不出声。朱玫握住女儿冰凉的小手，轻轻说道——

“好孩子，听妈妈说。”朱玫望着女儿的眼神温柔如水，“你要嫁给燕王，好好活下去，答应妈妈，好不好？”

轩辕岚淌着泪，头摇了摇，又摇了摇。

“你和朔儿从小就聪明，是妈妈太粗心了，小时候没照看好你让你摔了，不止你病了，朔儿也病了，都怪妈妈没保护好你们，你们两个小小的孩子却要倚靠着彼此长大，真是辛苦了啊。”朱玫微笑着抬手摸了摸轩辕岚的头发，爱怜地说，“现在还长得这么好，都是那么漂亮，懂事又出色的好孩子啊。”

“妈……”轩辕岚呜咽一声。

“这么好的孩子，却没法看你嫁人，是爹爹妈妈的遗憾啊，好孩子，听妈妈的，你千万不要恨，也不要怨，眼下发生的这一切，跟沈璧没有关系，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你以后会明白，大人的世界没有对错，不过都是人心的彷徨而已。眼下这一切，是朔儿的命，他既已经背了，你就让他背着，不要试图再改变任何事情了，要知道人走了，争什么都是徒劳的。妈妈知道你一直担心朔儿，别怕，这一回爹爹妈妈一定好好陪着他、照顾他，你要好好活着。”

轩辕岚听了这话猛得抬起头，瞪大双眸惊惶失措地看着母亲。

朱玫依然微笑着，嘴角不知不觉已渗出一缕鲜血。“好孩子，你别怪妈妈丢下你，如果妈妈不走，你一定不肯嫁给燕王，拼死也要陪着我去那流放的贫瘠之地，这是妈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要活下去！未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向前走。听见没有？”

轩辕岚眼见笼在母亲身上的暖暖的雾霭一般的生命力正在缓缓散去，她咬着嘴唇泪如雨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地点头，嘴唇已经被她咬破，沁出了鲜血。

“我的岚儿啊，你花儿一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爹爹妈妈和朔儿的人生虽然结束了，但我们三个在天上都会照拂你的，朔儿是月亮，爹爹妈妈是旁边的星星，月落星坠，山风却是不会停的，你尽管向前走！过你自己的人生。等将来有一天，你头发白了，老了，活够了，我们都在那边等着你，我们一家人终会团圆的……”

说完这一段话，朱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尽了。她身子一软，落在女儿的怀里，她的脸失了血色，瞳已经渐渐地散了，却还伸出手努力想去擦掉轩辕岚唇边的血迹，“我的女儿……就是哭起来……也这么好看，穿上嫁衣一定是最美的……”

朱玫的手软软地落下了。

“妈妈……”轩辕岚颤抖着低声呜咽了一声。那声音孤孤单单地刚发出来，就淹没在了周围歇斯底里的一片哭声之中。

北风卷着未融的雪花，呼啸着扑灭了相府的白纸灯笼，吹响了招招的白幡，那声音像极了低泣。

《山风如刀月出鞘》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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