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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八十四话 旧事浮光人徘徊（第2页）

沈复沉默不语地凝视着镜子，缓缓转过身向镜中公子坐着的软榻，软榻之上空空如也，一旁的矮桌搁置着独隐从北境带回来的那个锦缎包裹，宫里还没有人知道里面确切是什么。

他眼神中一瞬间似乎有些怅然所失。

“司空道长～你说，父王拿了轩辕的头骨究竟要干嘛呢？”沈珏手中一边研着墨，一边嘴巴里碎碎念个不停，“就算那头盖骨能调遣五万山风亡魂，可我父王是皇帝啊，要多少兵他没有。”

长桌的另一端，沉静如水的小道长正充耳不闻地专心执笔写符。

“能催动永夜城山风夜行的是种什么邪术？莫不是轩辕也会变成这样？”沈珏没亲眼见过山风傀儡鬼军的样子，凭想象在脑中勾勒了一下，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个冷战，“幸好他的尸身被我找到藏起来了。不然，啧啧啧……神武将军岂不是要变成神鬼将军？”

司空辰在符上气定神闲地画了个圈。

“你到底写好了没啊？”沈珏皱起眉头，他见到司空辰总是过分话多，“那个寒梅梅真是要气死本王，我平生最恨那些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哪怕她是装的！”

“这件事，你怎么不跟穆公子商量呢？”听沈珏自言自语了半晌，司空辰才姗姗来迟地搭了句话，“出事以后他马不停蹄就回战场找轩辕将军的亡骨，没有人比他更挂心这件事情了。”

“我看他魂儿都丢了。”提起好友穆青君，沈珏总是显得有些低落。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最近他沉迷酿酒，快把自己泡进酒糟里了。”

真相其实是，沈珏不敢，他怕穆青君知道沈复的所作所为后，一气之下要跟姓沈的割袍断席。那日青君从北境再归来，沈珏去城门口迎他，远远瞧见马上的人，心酸得简直要拧出水来。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穆青君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武将，变成了形销骨立的活死人，他手中不握缰绳，双手捧着那柄断了弦的穿云弓，也不知道怎么从北境一路晃回来的。

若让他得知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山风将士，已经成了永夜城徘徊不散的噩梦，穆青君会怎样？

“……他能坚持活着就好。我是怕他被自己的愧疚淹没了，先让他逃避阵子吧……”沈珏喃喃自语道。“说不定我们也能有些进展，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逃避可耻但一定有用，翎王姑且也打算笃信这个观点，他也逃避面对青君解释这难以名状的一切。

“吶～你要的符。”司空辰搁下笔，把写好的符纸递给他。“今晚就要送过去吗？”

沈珏看也不看就把那叠符纸揣进袖子里，微笑说道，“宫里给我传话说父王要去暗香舫，你说稀奇不稀奇？”

“……”

司空辰写罢符，又把适才搁置的书翻起来继续读了下去。翎王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来虚空观走一趟，有时为拜神，有时来求符，还有时什么都不为只因为睡不着觉来观里歇着的……此番他又是来得风风火火，提出亲自动手研墨，小道长才肯放下读了一半的书帮他画符。翎王口中总是念念有辞的各种王室八卦，如果认真回应起来，那真是要聊得没完没了。

至于帝王微服进青楼？在司空辰眼里沈家父子都醉心美色，完全不稀奇。

屋里一时静了片刻。沈珏也难得一见地没再说话。

“我跟你讲那女子是根刺，是提醒你绕着走，谁让你要自己栽进去。”虽然顺从地替他写了符，但司空辰心中念及，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阿星在你府上当差，你又一天到晚总跑来虚名观，白颊出于棋局考虑，也不可能让寒梅梅再对你热情相待。你去跟她较什么劲。”

“喂喂喂，司空道长，你是不是忘了本王的身份啊！贼寇来我家插了枚钉子，我还拔不得了？”沈珏忽然肃起脸，义正严辞起来，“金陵暗香舫权贵如云，这一天到晚得有多少不利于我朝的消息流出去啊。”

司空辰瞥了眼忽然假正经的翎王，不太想搭理他。

他们兄弟两个，司空星反水是天性懦弱，但司空辰与沈珏确实成了君子之交，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惺惺相惜的相似的漂浮感。司空辰是缘自故国已灭，沈珏是因为困于金陵，是个被放弃的尊贵之人。

虽然这两人的人生境遇天上地下，但在沈珏心里，这世间一样无真正的栖息之地。

“知道得最多的人一般都是天降大任嘛！”翎王殿下嘴角一挑，挑出个惯常热情的勾人微笑。

虚名观小道长司空辰面无波澜地瞟了他一眼，他从来都不认为翎王殿下认真在意家国命运，在他眼中，沈珏那总是恨不得招摇过市的热情洋溢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极其冷淡的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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