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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他才继续叙述,“因为那个贾姓朋友牵线搭桥,让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发了几笔财,再比较一下批发生意的苦累,我们几个索性扔下生意,由我和姐夫负责在芜平市打探,而董宵和李光达则负责在东南平原一带活动,希望能再促成几笔这样的生意。可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像钱老板和纪家这样的好事,怎是随便就能遇到的?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四个人都是毫无收获,我们都急坏了,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是多么愚蠢,想用偶然获得的好处充当长期饭票,这与守株待兔有什么区别呢?可就在我们准备重操旧业的时候,姐夫忽然打听到了江成。”
“就是死去的,芜平实验中学的校长,是吗?”郭弘明确认。
“那时的江成,只是一个水果批发商,后来生意失败后,才转行当了老师,继而一步步变成了中学校长。”谢景文解释到,“通过几个生意朋友,姐夫了解到,江成夫妇也是多年未育,一番沟通之后,他们同意让我们帮其寻找养子,尤其是江成的爱人,非常迫切。”
深深叹了一口气,谢景文接着说,“买家找到了,我们自然加紧催促董宵和李光达找到孩子。果然,不久后,李光达就带回了一个孩子,不到两岁,长得很白净,江成夫妇一眼就相中了,生意就这么做成了。”
“那个孩子,就是冯贵成的吧?”袁林不由问。
“起初,我和姐夫都不清楚孩子的来源,也不想知道,认为生意顺利,赚到钱就可以了。但就在江成收养孩子之后不久,忽然有一天,李光达慌慌张张的告诉我们,由于我们催促,他抱来的那个孩子,是拐骗来的,没有取得其父母的同意。并且,孩子父亲,一个名叫冯贵成的人,已经报了警,现警察已经开始四处寻人了!”
“唉——”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谢景文不由后悔得捶胸顿足,“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当时的心情,连杀了李光达的心思都有!!他那样胡来,我们不成拐骗儿童的贩子了吗?!但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告发了李光达,我们根本脱不开,再说了,孩子是我和姐夫亲自送到江成手上的,警察问起来,是说不清的!还有之前几件事情,李光达肯定会一并抖出来!总之,不论怎样,即便再恨再怨李光达,这件事的后果,我们也必须一起担,别无选择。因此,几个人凑起来一商量,便以外出生意为名,离开芜平,去了北部山区里面躲起来,想等到风头一过,我们再回去。”
又是良久的沉默。
足有十几分钟后,谢景文才重新开口,“在北部山区里,一藏就是许多天,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警察找上门来。那段时间,包括李光达在内,我们都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回到芜平,就踏踏实实做生意赚钱,哪怕苦点累点都没关系,辛苦赚的钱,用着才安心,再也不做犯法的事,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
苦笑摇了摇头,谢景文又说,“可是……事情就是这么滑稽可笑,当我们想努力赚钱的时候,总也找不到机会,反倒是投机取巧的钱来的很快,当我们真想投机取巧的时候,危险来了,又没有机会了,再到我们重新想努力赚钱的时候,事情又有了变化。”
“又有了什么变化?”郭弘明问。
“在山区躲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董宵主动要求,先回芜平及东南平原一带打探一下消息,几天之后,他回来了,并告诉我们,通过一个城区派出所的朋友了解到,冯贵成的案子,清河派出所已经基本搁置了。由于水灾,许多人走失,类似案件已经堆积如山,派出所不可能逐一寻人的。因此,我们决定离开。”
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谢景文又说道,“也就在这时,事情又有了变化。在山区躲藏的时间里,我们住在一个叫‘老王头’的人家里,作为山里人,老王头家境算是不错的,我们自称是考察农副产品的,并付他钱,让他给我们提供食宿,他也倒乐意,日子久了,相处也算不错。结果,听说我们要走,他顺带提出了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郭弘明问。
“请求我们把他的大女儿,一个名叫‘阿欢’的女孩儿,带到清崖镇,投奔自己的一个表弟。”谢景文详细说道,“据老王头说,他的表弟在清崖镇开了一家服装厂,急需要女工,知道表兄家有个女儿漂亮聪明,就想出高薪聘用外甥女去做工,绝不会亏待。对此,老王头和阿欢,都是十分愿意的。由于阿欢没有出过远门,又得知我们都是芜平人,老王头就请求我们,帮忙把女儿送到清崖镇。”
“于是你们就同意了?”袁林不由问。
“不,”没想到,谢景文立即摇了摇头,“虽然事情并不复杂,只是顺路护送,但最初,我们并没有答应。不为其他,只为阿欢的目的地是清崖镇,而李光达抱走冯贵成孩子的地方,就在清崖镇附近,虽然事隔多日,但毕竟是有过案底的,万一被人认出来,我们就全完了!”
喝了几口水,谢景文又说,“见我们迟疑,老王头认为我们不相信他,便当即表示,如果我们答应送女儿去清崖镇,这些天的食宿费,可以全退给我们,权当感谢了。另外,他还把那位表弟写给他的信拿给我们看,向我们证明,他的确有一个开工厂的有钱表弟,诚心想雇佣他的女儿。不仅如此,阿欢还私下找过我们几次,为了求我们带她走,她几乎要给我们跪下了。”
“阿欢为何急于离开?”袁林有些好奇地问。
“当时,阿欢只有二十岁出头,可按照山里的习俗,她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走不出大山,她只能嫁给一个同样贫穷的山里人,过一辈子。”想到阿欢的样子,谢景文还忍不住感慨,“说句不夸张的话,那位阿欢姑娘真是漂亮水灵,不比城里姑娘差,稍稍打扮一下,甚至都可以做明星了。不但人漂亮,阿欢也懂事,心灵手巧,我们住在老王头家时,吃穿用度都是阿欢操持的。并且,她上过学,有文化,有修养,与一般的山里女人不一样。如果我们不帮忙,阿欢根本去不了清崖镇,如此一来,她就真的要在大山里度过余生了。说实话,阿欢亲自求我们,我们真是犹豫了。”
说到这里,谢景文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同时,老王头对这事也很用心。看我们犹豫不定,他亲自跑了好几里路,到村委给他的表弟打了一个长途电话,他表弟当即表示,务必请我们把阿欢送过去,并保证付给我们大笔酬劳。果不其然,几天之后,老王头就收到了表弟的汇款,并立即塞给了我们,求我们不要再拒绝。没办法……就像赶鸭子上架一般,我们只能带着阿欢上路了。可谁知……这次清崖镇之行……真像一场噩梦一样!!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如果时间倒流,不论老王头父女怎么恳求,我也绝不带走阿欢!”
“怎么?事情不顺利吗?”袁林急着问。
“抱歉,病人需要换药了,请二位让一下。”问话之时,护士走进了房间。
“谢镇长,今天先结束吧,我们明日继续。”趁着护士换药的间隙,郭弘明就顺势带着袁林离开了。
“郭队,正说到关键的时候,你怎么反而要走?”刚要进入状态的袁林,突然被带出病房,自然是焦急。
“你没发觉谢景文体力消耗很大吗?我何尝不知道,他们清崖镇之行是关键,可越是关键的环节,就越不能让谢景文在虚弱疲劳的状态下叙述,否则的话,许多重要细节,都有可能被他本能的忽略。讯问工作要有耐心,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郭弘明提醒。
“不过,郭队,我总有种感觉,这一系列案件,与他们的清崖镇之行,甚至与那位阿欢,有直接关系!”袁林信誓旦旦地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郭弘明问。
“凶手在割破谢景文颈部之时,曾说过一句话,让他为二十二年前的命案付出代价,但截至目前,谢景文提及的四桩买卖,虽然涉及罪恶的儿童交易,也给冯贵成这样的人造成了致命打击,却是从未牵扯到命案,所以我认为,四人连续被害,应该与之前的几桩生意没有关系,如此推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的清崖镇之行了。”袁林猜测。
“不要凭空猜想了,一切以事实为准,明天就能知道答案了。”郭弘明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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