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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以宁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走近紫宸殿。
迎面看到今日当值的汪医官狼狈奔出,石青色袍袖遮掩着头脸,面颊上一道长条血痕。
“下官是不行了,圣上根本不让下官近身。”汪医官指着脸上的划痕抱怨,“看把下官给砸的。圣上龙体还是要拜托邢医官。”
邢以宁心里警铃大作,加快脚步转过步廊。
苏怀忠从殿里迎出来,眼角通红,似乎刚哭过一场,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催促道,
“邢医官,走快些,圣上刚刚又发作了一场,砸了整个殿的摆设,两只手都鲜血淋漓的,只怕伤得不轻。”
紫宸殿四周门窗紧闭。
容易透光的窗户缝隙和雕花木门边缘,都用大块黑布层层包裹起,务必不让一丝日光泄露进去。
只有最边角处的一扇门留了个缝。
刚才苏怀忠就是从这边出来。
吱呀——
邢以宁从门缝里挤进寝殿,反手关好门,走近靠近朱漆大柱的一处黄花梨木牙板翘头案边,掏出石绒,打算点根蜡烛,好歹把黑漆漆的殿室照亮些,看见圣上在何处。
微弱光线亮起,映亮了漆黑的内殿。角落处渐渐浮现一个暗影,仿佛一只受伤困兽,盘踞在黑暗深处。
光线亮起的那个瞬间,那困兽抬手挡住了眼。
“别点灯。”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沙哑地道,“蜡烛灭了。让这里黑着。”
摇曳的烛火微光,映亮了内殿角落。
衣冠不整的帝王,以一种极粗鲁不雅的姿势,靠着墙,踞坐在地上。
行龙海涛纹的织金厚锦袍袖口边缘,露出一只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手。血线顺着垂下的指尖,一滴滴地滴落地面,地上聚集了一小汪血洼。
邢以宁瞥见那只手的伤,骤然吃惊,失声道,“陛下的手可是扎进了许多碎瓷?要尽快治疗包扎!”
洛信原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黑黝黝的眸光转过来,盯着邢以宁这边,漠然重复道,
“把蜡烛灭了。”
君王的面前,跪坐着一名紫袍重臣。
正是朝野公认的,除了梅学士之外的,另一名天子信臣,林思时。
林思时神色冷峻,借着微弱的灯火,沉声进言,“陛下既然清醒着,还请速速包扎了手伤,随臣出殿。”
“朝中众多老大人聚集在紫宸殿外,请求探望陛下。”
“陛下已经无故罢朝两日。群臣惶恐不安。还请陛下出面,安抚朝中众臣之心。”
洛信原仿佛才注意到林思时的存在,目光转过来,直勾勾地盯了他一眼,低低沙哑地笑了声。
“他们等在外头,与我何干。”
竟然连‘朕’的自称都舍弃了。
林思时又急又气,喝道,“陛下!何至于此!还请以江山社稷为重!”
邢以宁掀开残破帐幔,往内殿角落方向走去,一路踢到了无数碎瓷铜片,跪倒在伤痕累累的帝王面前。
“陛下。”他打开医箱,放缓声音,“还请先起身,让臣看看你的伤势,把卡在肉里的碎瓷捡出来。”
林思时起身过去半步,意欲搀扶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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