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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世子小声嘀咕道:“跳舞便跳舞,弄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做什么?”
弥太子沈醉离他最近,听到了便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舞蹈讲究铺陈精妙,不只是舞姿要好,这服装、舞台、乃至灯火,甚至舞者一个眼神、一个动皆需精心编排、演绎到位,方为上乘之!小王舞蹈也看了千百回,这样的开场却没见过,倒叫人有些期待了。”
择善额上汗都出来了,哪还有心思理会他们的争论。原来就在那么会儿功夫,却云费尽周折终于进了大殿,悄悄回禀了舞娘之事。此刻他见舞台上平白冒出了缕缕白烟,心中暗道不好,莫非那舞娘要借此机会行刺了?
殿上不能佩剑,周朝给的酒杯酒壶又都是土瓷做的,只怕还没飞多远就粉碎了,看来看去唯有自己的腰带还能暂充兵器,一横心便要解下来。奇班主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恰好退到择善案边,冲他眨了眨眼。择善心中奇怪,停止了动,顺着他的目光向舞台上看去。只见满地云雾忽然像被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一般,争先恐后地向舞台中央涌去,顷刻间便风消云散,云烟散尽之处,舞娘围成的荷瓣之中,竟出现了一个长袖飘舞的白衣女子。
但见她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回裾转袖若飞雪,低回流眄似莲花。虽蒙着面纱,然美目盼兮,舞姿曼妙,看得众人都已呆了。又听那曲中唱道是: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不是梦灵却又是谁!
鹿梦灵在舞台中央徐徐旋转,衣袂飘飘。这支《菡萏曲》她虽只见舞娘们跳过两次,但是节拍动早已熟记于胸,更兼孟淑嫔曾多次向她提起过母后当年编排此舞时的种种情景,因此跳起来得心应手,与舞娘们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些伴舞的舞娘除了对她戴着面纱稍觉奇怪以外,竟也没察觉领舞已换了人。
这个位置正对着大殿正中,与周武宗的尊位遥相对应。梦灵这番费尽周折来到大周,有一半缘故便是想看看这位传奇皇帝的真容,眼下却正是大好时机,于是轻歌曼舞之间,她便偷眼望向端坐在正中的那个满脸威严的男子。
梦灵仗着纱巾蒙面,便肆无忌惮地将他打量个够。但见他中等身材,圆圆的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五官倒也算端正,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明黄龙袍,虽不怒自威,但看上去极敦厚可亲的样子。梦灵心下有些失望,这就是传说中杀伐决断、屡克栖冰、为汉族一雪前耻的周武宗吗?看上去实在是个再普通再平常不过的中年男子了啊!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人,竟能在三年内立国奠基、开疆拓土,令敌手闻风丧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吗?
倘若有机会,真该与他结交一番,看看此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兴许还能有楚国可借鉴学习之处呢......她这里胡思乱想,殊不知此刻周武宗心里也神游起来。
他原以为楚国所献之舞蹈不过是靠妖艳舞姿撩人心神罢了,谁知这一看竟也舍不得挪开眼睛了,这白衣女子虽看不清样貌,但观她清丽如兰的风姿,纤秾合度的身影,自然得有一副绝世容貌才相配。
瞧那目光灵动、神采飞扬的样子,定是个知情识趣的,若得这样一个女子相伴,倒也别有一番意趣。只是......这女子怎么老是望向朕?明亮清澈的目光中似乎别有一番深意......难道她仰慕朕的英雄气概?还是......周武宗狐疑的目光不禁飘向了择善,却见他满头是汗、脸色发白、眉头紧锁,心中不由地一沉,便向近身侍卫低语了几句,然后方继续观舞。
择善一面擦着汗一面祈祷:快点跳完吧,快点下台吧,但愿周武宗一点儿也不待见这舞姿!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人看到梦灵!
可是老天却仿佛偏要和他对一般,眼看着一曲向终,梦灵如初蕊一般立于八瓣荷花之间,凝眄坠珥,云雾又开始蔓延缭绕之时,忽地一阵风掠过,竟不偏不倚恰好将她的面纱拽落在地。众人一阵惊异,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周武宗也是一愣,他万没想到面纱下的这张小脸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十倍。
这下不止择善,夏显扬和文大人也都吓得面如土色,他们万万没想到原本准备献给周武宗的舞娘竟变成了解忧公主。这可如何是好?方才那进献舞娘之话再也不敢提起,只愣愣看着梦灵,脑子里一片空白。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就在择善觉得自己快要在这沉寂中死去了时,沈醉禁不住抚掌喝彩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原以为只是诗人想象之,却不料真有如此佳人如此舞姿!七皇子,你们楚国一个舞娘便这般出众,真不愧是富贵温柔乡啊!幸哉羡哉!”
“小女子技艺不精,怎敢当此评语。多谢殿下谬赞,我等先告退了。”梦灵见择善等尴尬难言,便向众人行了一礼,悠然转身欲下台而去。
武宗却道:“站住,你且近前来。”
梦灵一怔,转身瞧见择善显扬等脸都绿了,文大人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知自己若再逗留下去,恐怕身份难以掩藏,但武宗开了口,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得款步朝席上走去。虽然众人都直愣愣瞪着她,武宗更是目含深意地死死盯着她,似乎要透过她那薄薄的衣衫直刺其心,看穿她心底的秘密,然而她却并不觉害怕,迎着那锐利的目光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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