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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江随遇的过去（第2页）

我习惯了海市潮湿的天气，听惯了海市聱牙戟口的方言，住惯了外公外婆老式的庭院。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

言芝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紧紧握住他放在桌板上的手，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并不催促。

江随遇看向她，轻扯嘴角，露出些许并非发自内心的笑意。

“中考结束，考上了市一中的重点班，我志得意满等着去学校报到，然而，就是那个暑假，常年不见一面的父母突然出现，带着我回了北城，离开前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不愿意回去，可是外公告诉我只是短住，开学时候会接我回海市，所以我同意了……然而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果真，发展和言芝所料相差无几，只是她没想到，他的外公告诉他会接他回去。

“他们替我找了北城最好的学校，让我搬进更大的房子，给我提供更好的教育，可是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问我回北城愿不愿意。”

江随遇的声音变得沙哑，听在言芝耳朵里像是银针，一根一根扎进心里，拔不出来，只扯着就会痛。

“那时候十二三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抛弃一样，听不得外公外婆那些为了我好的苦衷，于是就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和他们不再联系。”说着江随遇侧头看向言芝，眼底的沉痛和自责看得言芝心惊。

劝慰的话言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能把他手握得更紧。

“他们打电话给我，我不接，他们来北城看我，我不见。我用最幼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直到出国前，和父亲彻夜闲聊，那时候我突然想通自己的愚蠢，于是答应和他们见面。”

言芝突然不想往下听，因为江随遇眼底的沉痛越来越深，她出声阻止，才发现自己喉口发紧：“如果很痛苦，可以不用说。”

江随遇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微微笑起来，抽出被她握紧的双手，抚上她的面颊，继续道：“可是，为了惩罚我的愚蠢和幼稚，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

心脏有一瞬的停止，结果往往比她预料的更加残酷，言芝指尖僵硬。

“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他们甚至没能到北城。”江随遇声音沉静，一字一句只是在陈述。

平静的语气，自嘲的嘴角，无神的双眼，眼前颓废的人让言芝突然很难过，只觉得一颗心都跟着变得空落落的，眼角积蓄的湿润冲破最后一道防线，顺着江随遇的指尖滑落。

江随遇微垂下肩膀与她对视，反应变得有些迟钝，指尖本能的缓缓移动到她眼下，擦掉滑落的泪水。

“事后我的父母一直自责愧疚，向我道歉，可想来他们没做错任何事，何来求我原谅这种说法，只是为了宽他们心，我说了原谅。”

江随遇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仿佛一个抓不住的人，即使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也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言芝拼命握紧他的手，想要把自己一点点的温度传递给他。

“只是真正需要被原谅的我，却没能得到。因为可以原谅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窗外不知何时飞过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讲完这段往事，江随遇始终微笑着，只是这笑在言芝看来格外刺眼，因为她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沉痛，都无法释怀。

隔开他的双手，倾身将人抱住，言芝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颈，眼角酸涩难当，眼泪像是断了线。

“不是的，他们一定已经原谅你了。”言芝摇头，声音都在哽咽。

江随遇略显僵硬地抬起手，将人抱住，用尽全力地抱住，宽厚的肩膀第一次让人看出了脆弱，像是泄了那口气，额头垂落在言芝的颈侧，一点一点汲取着温度。

无数的话落到嘴边又咽回去，言芝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口拙，任由江随遇这样坚强骄傲的人垂下头颅，一遍遍自责难过。

这件事里的所有人都有错，但是所有人又都没错，全看你看待这件事的立场，但是对于江随遇而言，这件事就是他这一生都绕不开的伤口，难以愈合，把它藏在别人不在意也不知道的角落里，任由它腐烂生疮，让自己每时每刻都不得安稳。

思绪越滚越乱，想说的话越多，情绪就越多，言芝讲不出来话，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她觉得此刻的江随遇像一只摊开肚皮的刺猬，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她，告诉她：你看，这就是完完整整的我啦，难堪、悔恨、不甘组成的我。

隐秘宣于口，江随遇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自己最不堪的秘密讲给了最想要坦诚相待的人，痛苦过后竟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畅快，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言芝瘦弱的脊骨，安慰她也在安慰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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