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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灵魂三问（第1页）

夏来一大清早出发，驾车从东海市一路往南，一口气开了35o多公里，来到了群山怀抱的苍山县。这里是安东省的中南部，山脉纵横，丘陵密布，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是全国闻名的旅游胜地。飞云山海拔1ooo多米，山顶终年云雾缭绕，仙气袅袅，有15oo多年历史的天清寺依山而建，气势雄浑，号称中洲四大圣寺之一。

从喧嚣的都市来到佛国仙境，令夏来迷乱纷杂的心绪大为舒缓，他洗净双手，理正衣衫，恭敬得步入山门，手持细香，礼敬四方神佛。“小师傅请留步。”夏来对着一位端着水盆正往殿外走去的小沙弥轻声唤道，那小沙弥大约十岁上下，一脸童稚之气，见了夏来，将水盆放下，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施主何事？”

“小师傅，弟子受人之托远道而来，诚心求见贵寺的无忧大师，烦请小师傅代为指引。”小沙弥听完露出孩童般调皮的笑容，“你要见我师叔呀？”夏来不由一惊，这小沙弥如此年幼，却唤无忧大师为师叔，看来佛法修为着实不浅，顿时对小沙弥更加恭敬，“弟子确有难解之惑，素来仰慕无忧大师佛法高深，深受万民敬仰，今日诚心求见，还望小师傅能带弟子得见无忧大师尊面，乞求点拨一二，我佛慈悲。”

小沙弥摸了摸脑门略有些为难的说：“并非我不愿带你见他，只是我这个师叔，素来行踪不定，随心所欲，我等同门弟子想见他也难如登天，我先带你去他禅房，待我四处寻觅一番，若寻着了，便是你机缘已至，若寻不着，则不可强求，施主可明白？”

夏来暗暗叫苦，早就听说天清寺出了一位怪僧，行为举止疯疯癫癫，且不守清规戒律，时常有荒唐之举，莫非正是这无忧和尚？一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夏来不由得有些焦虑，但表面上他做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之态，对小沙弥和颜悦色道：“无妨，弟子若真是有缘人，则今日必能见到无忧大师，烦请小师傅带路。”

小沙弥带着夏来穿过后殿，来到半山腰一处僻静的单间禅房，“施主，前面便是我师叔的居所，施主请自便。”小沙弥施了一礼便走开了，夏来走到禅房门前，打量着这处平淡无奇的小瓦房。“看着也不像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倒是烟火气十足。”

禅房门前的空地上开垦出了一块菜园子，种着丝瓜和青菜之类的食蔬，水井旁放着一排木架子，晾着满满一排干粉条，最令人称奇地是屋檐下还挂着一条烟熏的火腿，这和寺庙的风格完全背道而驰，夏来看得直摇头。“真是个怪僧！”

夏来走到门前正准备敲门，看到门房两侧写有一副对联，看这个字迹和夏来在牟凡凡家里看到的那半句判词极为相似，应该是无忧和尚本人写的。上联是：不守清规颠三倒四；下联是：破衣烂衫渡人济世；横批：无忧无虑。

”嘿嘿，这和尚有点意思。“夏来读着对联，对这个怪僧起了极大的兴趣，他决定就在门口等着，看看自己是不是真有缘人。夏来看院子里有一把躺椅，就拿出纸巾擦了一遍，往上面一躺。“嘿嘿，舒服，天天躺这儿，不用工作，自然无忧无虑啦，老和尚我等你。“

夏来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桌丰盛的筵席前，满桌的山珍海味香气扑鼻，馋得他口水飞溅，正准备伸手去抓桌上的鸡腿，突然一盆凉水铺天盖地浇落。“哎哟喂！”夏来终于梦醒，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身体，发现衣服并未沾湿，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原来是做了个梦。

“嘿嘿，困得香哦~~”一句生涩的本地方言+国语的混搭语从夏来头上传来，一个光头和尚趴在躺椅背上盯着夏来，发出一阵怪笑。那和尚约莫四五十岁，中等个头，体态圆润，笑起来满脸的横肉都挤成一团，将眼睛塞进了肉缝里，颇为滑稽。一身僧服破旧不堪，衣服上油渍斑斑点点，看样子有阵子没清洗过了。

“你，你是谁？”夏来赶忙起身问道，“嘿嘿，我是我，你又是谁？”和尚反问道，他左手拎着一瓶苍山黄酒，右手还提溜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烧鸡，一张口说话，一股浓烈的酒味喷涌而出。“这厮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怪僧无忧和尚了，既然他行事颠三倒四不合常理，我也来戏耍他一次。”夏来心想着，脸上做出了戏谑的神情。

“大师好，弟子姓有，名缘人，从东海慕名而来，特来向大师请教。”夏来恭敬得合十拜礼道，“嘿嘿，不依本分，七倒八颠；搅乱世界，欺地瞒天；是了是了，有缘人来了。”无忧和尚说完啃了一大口鸡腿肉，摇头晃脑进了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不再说话。屋里传来一阵大快朵颐之声，听得夏来竟有了几分饿意。

夏来正愁如何请无忧和尚替自己解惑，看到山下走上来一个中年和尚，身后还跟着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青年男子，那中年和尚一脸羞愧，一边走一边向青年男子道歉：“施主多有冒犯，我这就让师兄给您赔罪。”中年和尚气呼呼来到无忧和尚的门前，咣咣敲门大声呼喊道：“师兄，你又偷吃张老板家的烧鸡，快快出来赔与人家！”

“嘿嘿，小僧不曾偷窃，何来赔礼之说？”屋内传来无忧和尚的讥笑声，“贼和尚，你身为出家人，怎可偷吃酒肉，你不怕佛祖怪罪吗？”青年男子见劝说无果，便搬出了佛祖来吓唬无忧和尚。

“嘿嘿，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僧今日吃你的烧鸡，正是渡你去灾，还不再请我吃一只，作为答谢？“中年和尚苦口婆心道：“师兄，佛门弟子怎可欺人，莫要坏了天清寺千年清誉。”

“嘿嘿，阿弥陀佛，张施主，你今日已造杀业，小僧替你化去业障，能保你一日平安无灾，若要保长久，须每日午时送烧鸡一只，小僧吃完后会替你超度此鸡，以彰显我佛之慈悲行悲悯之善举，此乃渡人之精义也。”

那中年和尚羞愤不已，他懒得听无忧和尚雄辩，冲烧鸡店老板说了句：“罪过罪过。”便转身离去，不再多管闲事。夏来倒是颇为热肠，他主动掏出了腰包，“这位师傅吃的烧鸡和酒，钱我来付。”

烧鸡店老板一走，无忧和尚就开了门笑嘻嘻的走了出来，他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伸了个懒腰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问夏来：“有缘人为何来此？”夏来再次恭敬地施礼道：“弟子受人之托，想请大师解惑。”

“嘿嘿，何人之托？”无忧和尚打着饱嗝，“弟子有一至交好友，近日遭遇重大变故，恐有灭顶之灾，不得已让弟子代为求教，望大师教我。”无忧和尚闭眼不答，翘起了二郎腿，半晌回了一句：“院子里的菜渴了，替我浇上一桶。”

夏来心下虽急，但大师既然吩咐了，只得照做，他挽起袖子，从井里打来一桶水，拎着勺子，给菜地里的绿蔬们浇水。“把那火腿取下来，再到我屋里，拿砧板和戒刀出来。”无忧和尚在再次吩咐道。

“大师这是要切肉么，弟子可代为效劳。”夏来主动献殷勤，“嘿嘿，我这火腿乃是仙山灵物，岂是凡夫俗子能沾染的，退开，退开！”无忧和尚起身，闭着眼睛从头到尾摸了一把火腿，单手持于胸前，右手展掌、竖其五指、当肩向外，做了一个标准的无畏印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无忧和尚诵完经文后，睁开双眼，又恢复了疯癫的笑脸指示夏来道：“去把炉子点着烧一锅水。”说罢他举着戒刀沿着火腿的背部斜切了几刀，取下数片晶莹剔透的薄片，每片火腿肉厚度均匀，肥瘦一致，可见其刀工不凡，足以媲美专业大厨。

炉子上的锅具呲呲的冒着水蒸气，无忧和尚又指了指木架子：“取三根粉条来，黄、绿、白各一根。”夏来从架子上拉出三根不同色泽的粗粉，第一根粉条呈现出米黄色，应该是用土豆碾磨制成，第二根淡绿色的粗粉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应该是绿豆磨成，第三根白色的粗粉应该就是寻常大米制成，每一根粉条长度接近1米，宽度足有半个手掌那般。“这么粗的粉条，寻常人一顿饭吃一根恐怕就饱了，大师饭量惊人。”夏来暗暗称奇。

无忧和尚从屋里拿出三口大腕，却只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夏来。“有缘人远道而来，小僧这里寒碜，请施主吃三碗粉如何？”“大师您不吃？”“嘿嘿，小僧的粉条只请有缘人，今日你吃一根粉，便可问小僧一句，三碗粉吃完，你便下山去吧。”

“只能问三句，太少了，我得想想。”夏来心里迅速盘算着该问哪些要紧事，无忧和尚将黄米粉从锅里撩出，在冷水里过一遍，铺在砧板上用戒刀剁成细条状，放入第一只大腕里，用筷子拌了拌，再浇上热汤，最后铺上两片火腿片洒一把葱花，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便成了。

夏来闻了闻，除了略微有一些寻常米粉特有的香味，火腿肉的咸香，还夹杂了一些气味浓烈的草本植物的味道，用舌头沾了几口面汤，一股苦涩和辛辣的混合味道迅速侵蚀味蕾，激得他眉头大皱。

“嘿嘿，人生苦也，涩也，皆执念也，吃罢吃罢。”无忧和尚笑眯眯得看着夏来。“这碗粉大概就是寓意人生的各种苦难吧，大师在考验我呢。”夏来忍着苦涩，大口嗦粉，不一会儿便将一碗苦粉吃尽。

“第一问，请罢。”无忧和尚将第二根绿豆粉放入锅中，“大师，弟子与好友此生还能再见吗？”无忧和尚搅动着锅中的粉条，“人虽终了，缘分未尽，见了便是不见，不见亦是再见。”夏来虽没听懂，既然人已终了，为何又说缘分未尽，他只好先记住大师的话，有待自己慢慢品味了。

无忧和尚端出了第二碗粉，这一碗绿豆粉与第一碗土豆粉截然不同，又香又甜，粉条滑嫩筋道，先苦后甜的味蕾转化，让夏来吃得极为陶醉。“第二问，请罢。”夏来擦了擦嘴，问道：“大师曾为好友写过一首判词，我只见到前半句，请问大师后半句判词是什么？”无忧和尚笑了笑，起身进屋，取了一张宣纸片递给夏来。

“善非善，恶非恶，善恶轮回皆过客。”夏来念罢，无忧和尚伸出手来，“将上半句判词交还给我。”夏来从包里打开公文袋，取出半句判词恭敬地递给无忧和尚。“这前半句判词说得是你的故友，小僧替你保管，这后半句嘛嘿嘿，说得是施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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