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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走火入魔（第1页）

原来陈乔给李仲寓看的书札中是前几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整个南唐历经三朝，却一直党争不断，先是以宋齐丘为首的南方本地士人与孙晟等为首的北方人士的地域党争，后主李煜时期，又出现新贵与旧臣之间的博弈。

新贵与旧臣之间的博弈主要以李煜的喜好为判断标准，自然出现是非混淆、昏聩不明的情况，是以李仲寓高呼：“父皇糊涂。”

起因原来是这样，永安节度使李玄博上奏朝廷，奏折中称在赤安以西发现大片铁矿储藏地，征求朝廷处理意见。

古时候，铁的作用无非就是制作厨具、农具之类的，剩下的，就是铠甲和兵刃了，故而在朝廷之上，就对发现在本国境内的铁矿产生了很大分歧，虞部员外郎、内史舍人潘佑等人坚持要开采矿场，以充实军备，以期抗衡赵宋王朝。而以古法文章之事讨好李煜，文章一流，却人品下流如徐游之辈，深知李煜内心的胆怯和犹豫，为迎合李煜，不仅劝说李煜断不能自行开采，还应该主动将此事告知赵匡胤，以求表露绝无反抗之心，只求偏安一隅。

并说出了：“秦灭六国，收天下兵器胄甲铸金人十二，只为平定江山，解决祸乱。而祸乱之根源，在于甲胄和兵器。今若陛下开采铁矿，岂不是告知赵匡胤陛下反抗之心？如此和平安定的大好局面必定会一去不复返。为安定计，应该主动告知赵宋此事，保证绝不开采，以安其心。”

如此小人，为求一己之私，把国家和朝廷利益完全抛之脑后，怎不然陈乔、李仲寓二人气得暴跳如雷。最为可气之事就是李煜竟然同意徐游所说，并且亲自修书送往赵宋，表明决心。

夜里江面风浪不小，船身摇摇晃晃，梁柱上的烛火也晃晃悠悠，仿佛就要熄灭。

李仲寓斜靠在椅背上，看着那小小的火苗，想到南唐灭亡之后，像徐游等辈归顺北宋，照样做着自己的官儿，照样锦衣玉食，好不快活。可这等人在李仲寓看来，就是吸附在南唐、甚至是自己身上的吸血鬼，只为自己利益，榨干自己之后，转身就把南唐抛弃掉，绝不会有任何留恋。

这个念头在李仲寓心中愈发强烈了起来，心中愤怒之火就如同喷薄的火山一般，就想要吞噬一切。

只见斜坐着的李仲寓突然站起身来，双眼通红，气喘如牛。跟前的桌子被一把掀翻在地，琉璃的酒杯、茶壶摔碎一地。

门外正在与站岗侍卫说着什么的余方虎突然听到李仲寓房内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心想可能是李仲寓不小心打破了什么，正想叫人进去收拾，突然听见屋内的李仲寓发出了如野兽般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杀！杀！杀，把你们这群蛀虫全部杀光，杀！”

这时的余方虎低呼一声：“不好。”抬起一脚把房门踹得是七零八落，只见屋内的李仲寓如同困兽一样，转过头来看着余方虎，眼中杀气腾腾，不加思索就朝余方虎飞奔而来。

虽说李仲寓从杨廷岳处修炼来的是内家上乘功法，比余方虎外家横练的拳脚功夫高明许多，奈何时日尚短，加之武功招式不成体系，只是胡乱拳脚，所以并不能真正威胁到余方虎。但是余方虎又岂敢伤到李仲寓，故而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李仲寓见此情景，愈加疯狂，体内真气源源不断涌向四经八脉，虽无招式，却也力大如牛，把余方虎也是逼得够呛。

见此情景，余方虎深知没有办法，扭头对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一干人大喊到：“他奶奶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杨公子来，快去！”

另一艘船上的杨廷岳听到动静后，把手中的书随手扔到桌上，也惊呼一声：“糟糕！”

飞身冲出船舱外，脚尖轻点船舷围栏，朝着李仲寓的坐船急速掠去。

并不理会众人，杨廷岳脚下不停，闪身滑进房间，一见李仲寓模样，心中感觉就更加肯定了，李仲寓这是入魔了。

顾不上说些什么，杨廷岳伸手轻轻一拨，把余方虎拉了出来，紧接着闪过疯狂的李仲寓，连续在李仲寓身上要穴大力点了几下，紧接着伸出手掌，在李仲寓背心猛击一下。只见李仲寓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眼中红色退却，眼神渐渐清明了起来，只是口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晕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余方虎、童立安等人七嘴八舌都慌了神，杨廷岳大喊道：“都住嘴，打一桶热水来，马上。”

赤条条的李仲寓被放入洗澡桶里，杨廷岳用手指轻搭在李仲寓手腕上，闭着眼，皱着眉头，想起《赤水玄珠》中记载的一味药，便走到桌前，拿起笔就刷刷写了起来，抖了抖手中的纸条，吹干之后递给童立安说道：“你去御医处，按照上面方子，让御医熬制汤药。”

童立安接过纸条，只见单子上写到“用白矾、生姜、皂角煮过的半夏一钱半，茯苓、橘红、去过油的瓜萎、贝母、黄连、梧梗、枳壳各一钱，甘草四分。用大火煎熬，熬到药汤黏稠即可。”看罢童立安便匆匆而去。

一旁的余方虎习武多年，自然也清楚李仲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小心翼翼问道：“杨公子，殿下可是走火入魔？”

杨廷岳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殿下这种情形看似走火入魔，其实不然，殿下虽说悟性过人，但是习武时日尚短，经脉气海尚且不足，还万万不至于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那殿下为何如此？”

“杨某猜想，定是殿下遭遇什么事，致使急火攻心，方寸大乱之时真气四散游走，侵入肝脾，加之对于内劲控制尚且不足，最终如此。”看着余方虎焦急模样，杨廷岳接着笑了笑：“余将军不必着急，我让童公公熬得要有顺气开郁的功效，殿下浸泡热水之中，加快血液循环，待会儿我在运功帮助殿下理顺体内真气，定保殿下无虞。”

余方虎搓了搓手，叹息道：“哎，杨公子对我家殿下是有恩之人，多次对我家殿下伸出援手，我老余感激不尽。”说完鞠躬行礼道。

还未等杨廷岳开口，余方虎也接着说道：“杨公子视我家殿下为知交好友，我家殿下有何尝不是。不瞒杨公子，我家殿下看起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按道理应该快乐、潇洒无比，可是我家殿下背负了太多太多，背负着完全不是他的年纪该承担的事。”

说道着，余方虎眼眶泛红，声音也略微哽咽继续说道：“我侍候殿下半年有余了，多少个夜晚，我守候在殿下寝宫门口，听到的都是殿下的梦呓，不是国亡就是家破之类的，睡梦之中有时会哈哈大笑，有时又会低声抽泣。我不知道殿下到底在经历着什么。可能我也无法想象。”

说完这些，余方虎悄悄擦拭了一下眼角，转过头来看着杨廷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粗人一个，心中这些话也不知道给谁说，让杨公子见笑了。”

杨廷岳正色道：“余将军不必如此，殿下能有你相伴，也是殿下的福气。余将军真性情，杨某佩服。”说罢也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余方虎罢手道：“多谢杨公子，那还请杨公子为我家殿下调理一番，我老余门前守着，要什么需要您吩咐一声。”说着就走出了房门。

杨廷岳手抵着李仲寓后背，闭着眼睛运气为李仲寓理顺身体中紊乱的真气，一点点归于丹田气海之中。

只见李仲寓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杨廷岳睁开眼睛，挽了一个收势，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对门外说道：“余将军，童公公，请进来。”

二人进来之后，杨廷岳说道：“殿下已无大碍，只是需要安静修养，熬煮的药三个时辰喂服一次。”

夜已深，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李仲寓平静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想起余方虎那种大老粗说出口的话，杨廷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江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哎。”在杨廷岳最后一声叹息中，一切最终都归于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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