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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1页）

这对父子还没有收祭，门外又有许多人进来，有的提篮，有的挑着祭盒，这使龙头前那张虎爪描金大供案，很快摆满了多户的供品，大家围着供桌斟酒，点烛化纸，门外不时响起阵阵的炮仗，堂屋内外顷刻间烟雾弥漫，硝烟呛鼻，气氛极为浓烈。

这时，门外有一伙长年挑着供品拥着一位戴墨镜，穿着长袍马褂的大胖绅士进来，他见中堂烟雾太大，就柱着文明杖，骑门站住，指挥三担三牲大礼上供，他就是&ldo;通天霸&rdo;姜维彪，自从去年水月在姜顺茶馆栽到司马度手里后，一直在家养伤。他觉得大难不死，全靠神灵保佑，故备了供品来祭龙爷。

&ldo;禀告二爷，供桌已经摆满了，我们的供品难上！&rdo;一位伙计作揖以告。

&ldo;都谁占了？&rdo;&ldo;有多家，其中还有姜文鼎的！&rdo;二爷立即惊觉起来，就移身天井，见那烂脚大汉身下有位年轻人跪拜，就跨上数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起，拔去破毡帽，露出那张净白俊俏的脸来，朱旺这才发现，他原来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娇怯可爱，在一旁观望的朱旺顿生怜惜。

&ldo;文鼎，你的女儿不是得痨病死了么？这又是谁？&rdo;二爷用杖敲击地面，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

&ldo;东家，你行行好，我小女确实病得不轻，幸好过路太医救了她一命，等她再养半年我会雇顶小轿送上府来的。&rdo;

二爷不动声色，撤去墨境两只突暴的牛眼盯住这位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姑娘，等伙计们祭了龙头，收了供品，放了炮仗，才说：&ldo;女儿是你的，送不送是你的事，不过你借去的三十两银子，连本带利滚了五年，已达一百八十两，限你三天内还清或用女儿顶债。不然，你提六斤四两来见我！&rdo;

伙计们拥着二爷走了，他和女儿还怔怔地站在那里，祭龙头的人们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大都把眼前发生的不平不挂放在口头，他们心里明白，硬木自软虫蛀，世上难道只有一个司马度么？有话回去再说，何必在神灵面前多口多舌，兜揽是非呢？

人散了，烟消了，老头才从木然中醒悟过来：&ldo;来吧，要钱没有，要人来取六斤四两好了！老子同你拼个鱼死网破，鹿死谁手眼下还不一定呢！&rdo;

女儿收拾好供品，提着篮子扶着父亲，就一拐一拐地走进天井明堂，他一脚踩上滑冰，跌了个仰八叉，可那溃疡处碰上石头，鲜血直流，女儿忙去扶他，但弱女那能扶起父亲的巨大身躯，向人们投过救助的眼神，有说不尽委婉哀怨。朱旺那里受得住这样楚楚动人的一瞥，一时头晕目眩，忙上去搀扶：&ldo;大伯，看你伤得不轻，还是我背你回家吧？&rdo;看大伯如何回答？请见下回。

第三十七回虞不测老夫吐生平临危局少女羞许身

朱旺见那位少女投过求助的一瞥，忙上来搀扶：&ldo;大伯，还是让我背你回家吧！&rdo;&ldo;好心的年轻人，我家住在坟场，有二里路，怎么敢劳动你呢？&rdo;&ldo;不消客气！&rdo;说着就驮起大伯，由小翠扶引出村，沿途三三两两的妇女都指指点点：&ldo;这位后生不是景花的小叔朱旺吗？人还生得端正，可他每次都跟屁虫似的随着嫂子进出姜家，也不怕别人闲话？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会没数又瞧上小翠了。&rdo;

朱旺那里顾得许多，汗流浃背地穿桃度柳，走过枫树塘塍，爬过山丘，来到一片松林里的坟场。这高坡下有座院落，年久失修，满目断垣残壁，那巨大坟包前的石亭还好，碑上刻着&ldo;吴公少卿之墓&rdo;旁边有三间草屋，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姑娘打开铺门，把父亲安置堂前床铺上，请他在八仙桌坐下喝茶：&ldo;我家简陋，见笑了！&rdo;

&ldo;那里，一般清寒农家还不是都住茅房！&rdo;朱旺打量屋里除了桌凳外，确无一件贵重的器具，但都被这位细心的姑娘拾掇得非常干净。

小翠到厨房里烧饭，朱旺就问起家事：&ldo;大伯，你们怎么会来守墓的？&rdo;

&ldo;说来话长！&rdo;文鼎见问竖起身来，用石镰点着煤头点烟：&ldo;当年吴家庄吴老爷在京做朝官，年老归乡，从市井买来一对童男童女，卖身契上注明：活时伏侍老爷，死时陪陵寝。待老爷归天，吴家请来欧阳高先生到处踏勘风水，到了阴阳街乌珠塔地界发现&lso;金交椅&rso;，说此地前溪后山，龙盘虎踞，大有皇家气象，如在此造起陵寝，其后代可望文能拜相，武至将帅。吴家就用了车载船运的金银，从维彪祖父手上买了这块风水宝地。兴师动众，修了陵寝，两侧修了活人墓室。当选择黄道吉日，吴老爷和这对童男童女下葬时，忽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那天雷鼓雨盖天铺地袭卷而来，吓得在场成千上万人抱头四散逃窜，一道耀眼的闪电里，大伙忽然发现高岗上有位道长，仙风道骨，潇洒飘逸。他把尘拂一挥，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大声音：活人埋，善本蚀，仁义灭，何处香火延？地难容，天诛灭，造孽太甚后代绝！

大家听了惊慌万分，可转眼那道长倏忽不见，家族不得不命人打开墓道，放出这对男女……&rdo;

朱旺心里顿悟，翠翠就是这对陪葬人的后代：&ldo;大伯，不知那位道长是谁？&rdo;

&ldo;不得而知，但也有人推测。他就是江湖上的怪杰司马度。吴家虽然放过了他们，全家三百余口却先后死绝。维彪重新霸占了坟场，我们成了他的家奴，赐姓为姜，我叫姜文鼎，女儿叫姜翠娟。我们垦荒种了几亩山地还得向他交租，安葬翠翠她娘时欠下三十两银子也滚到一百八十两，硬逼我以女儿顶债，我会把女儿往虎口里送？他在白日做梦，我顶多用这条老命与他拼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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