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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因为看到群臣&ldo;没有&rdo;异议,李治很适时地开了口:&ldo;其实忠儿已有退让之意,前几日还曾向朕说起,只是朕不忍……&rdo;
许敬宗闻听此言就像变了个人,立刻一跃而起转忧为喜,躬身施礼道:&ldo;此真泰伯之德!陛下宜速从之。&rdo;
所谓&ldo;泰伯之德&rdo;乃是殷商典故。泰伯是周国国君姬亶的长子,姬亶年迈本该泰伯继位,泰伯却认为三弟季厉才能远高于自己,于是文身断发,避位荆蛮,使得季厉继承国君之位。而季厉之子便是奠定周室基业的周文王姬昌,故而后人称泰伯有让贤之德。
现实不似传说那么美好,泰伯是否甘心让贤难以考证,李忠让贤却是不得不让。他身为低等嫔妃之子,唯一优势就是年长,当初立他为太子完全是王皇后和长孙无忌之意,乃为阻止萧淑妃、武昭仪之子入主东宫。如今王皇后败亡,武昭仪修成正果,他的位子岂能保住?反之代王李弘因是武媚之子,从一落草就很受李治宠爱,《神咒经》有云,&ldo;真君者,木子弓厶,王治天下,天下大乐&rdo;。意即老君当治,李弘当出。李治既给其取这么个应谶的名字,足见早有立其为太子之心。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上合天意,下顺己心,李治蓄谋许久,不过是苦于王皇后和长孙无忌作梗。现在障碍没了,还用许敬宗出来冒死提议?这其实就是表演,李治不愿担薄情之名,因而叫许敬宗出头。
紧随许敬宗之后,中书侍郎李义府、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中书舍人王德俭等废王立武的&ldo;功臣&rdo;,以及薛元超、李敬玄、董思恭等李治潜邸亲信纷纷出班附和:&ldo;恳请陛下以天下社稷为重,改立代王为嗣。&rdo;
李治见这场戏演得差不多了,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顺水推舟道:&ldo;天意人心如此,朕岂敢以一己之私而负天下?便立弘儿为太子,至于忠儿嘛……唉!降为王爵,赐实封两千户、绢帛两万段,授予刺史之职抚慰其心。&rdo;
李义府率先高呼:&ldo;陛下圣明!&rdo;薛元超等人更是起身舞拜。他们这么一闹,殿内文武百官不论赞成与否只得跟着附和,更易东宫之事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定下了‐‐其实皇后已换,换太子是早晚的事,从宗法上说也无可厚非。但代王李弘年仅五岁,这么匆匆忙忙推他上位,也太心急了吧?
国本之事得偿所愿,群臣再无所言。李治却不着急散朝,略舒双臂又道:&ldo;朕这里还有一份奏疏,乃皇后所上……&rdo;
此言一出,群臣莫不惊诧‐‐这位武皇后可真是个奇女子!前番皇上与宰相们在内殿争议废后之事,她不但违背礼法隔帘偷听,竟还高声斥骂,扬言要打死褚遂良。如今皇后也当上了,冤家也处死了,儿子的太子之位也有了,这又要折腾什么?
但见李治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随手交与侍臣。大宦官范云仙毕恭毕敬双手接过,高声宣读:&ldo;妾闻,国有诤臣,天子之幸。陛下前欲以妾为宸妃,韩瑗、来济面折庭争,此事极难也,岂非深情为国?乞加褒赏。&rdo;媚娘说韩瑗、来济当初反对立她为宸妃,面折庭争乃是出于忠心,希望皇帝给予嘉奖。
话虽如此,韩瑗、来济还是受惊非小,听到自己名字便双双出班跪倒:&ldo;臣有罪,臣有罪……&rdo;也难怪他们害怕,这般通情达理简直不像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武媚娘。皇后这么做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当初他们力阻人家当宸妃,现在人家直接当皇后了,这不是正话反说故意羞辱吗?皇帝公然拿到朝堂上宣读,难道要秋后算账?
李治眼见二人窘态,微微一笑,好言劝慰道:&ldo;二公何罪之有?快快请起。&rdo;
二人心内惶遽,兀自跪地不起。来济战战兢兢道:&ldo;臣不识大体,有违道理,前番上书阻碍中宫,至今犹感惴惴,惭愧惭愧……&rdo;
韩瑗更是将牙笏置于地,仓皇叩首:&ldo;臣愚钝昏悖,疏少才干。上有负君恩,下失德百姓,已无颜觍(tiǎn)居宰辅。恳请陛下垂怜,准臣致仕,从此退归林下,歌咏圣德。&rdo;倘若皇帝、皇后有意清算,不如早些辞官,与其让人赶走不如主动请辞还好看点儿,再说现在不走,将来谁知是何下场?
更难受的是坐在朝班中的尚书左仆射于志宁。他固然不曾似韩瑗、来济一般公然反对废王立武,却始终保持沉默不表态。这不表态至少也是不赞成啊!见二人这副窘相,他心里也很不踏实,想要跪下一并请罪,可武皇后又没点他的名,冒冒失失撞出来岂非自投罗网?思来想去不知所措,急得汗流浃背,雪白的胡须不住颤抖。
&ldo;二公何必多心?&rdo;李治一阵莞尔,索性把话挑明,&ldo;皇后此举出于好意,朕深以为然。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忠而犯上,其心可宥。你们是不是把朕和皇后的心胸看得太窄了?&rdo;
&ldo;不敢!&rdo;韩瑗、来济赶紧否认。
&ldo;那便最好。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岂可轻易言退?朕宣布,晋升来济为中书令、韩瑗为侍中,希望你们竭诚任事,尽心尽力辅佐朕,拱卫社稷,再立新功。&rdo;韩瑗与来济原本是同中书门下三品,李治此举等于正式任命他们为两省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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