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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屋后两堆枯叶还没燃尽，栖鸟喧吵里，一风尘仆仆的面孔，出现门前‐‐母亲因从事有毒工种，可提前退休。厂里来人了，招我俩回城一个。

仰看巍巍枫树，几番凄雨寒风，几时已剩下光光枝丫，和个难看的大鸟巢。残存的几片枯叶，也不禁飘零：有的一晃一晃，轻松松就径直着陆；有的惨痛地不停翻滚着，往下坠；有的则划着华丽的螺旋舞步，炫示其曼妙的三角丫美姿……

第三天，小镇上，那人和我哥搭上班车，摆摆手，消失在我模糊泪眼里。

☆、第17章、怎么解释

全大队社员集中。老规矩，在地处中心的我队开大会。会场设石楼边。半截红家那雕花桌，摆着会唱歌的匣子、大喇叭。我左看看，右瞧瞧。说来谁信呀，代表现代文明的神奇电器，在土家，竟无人多瞧一眼。

一长沟里千百年相邻，几时凑上这好的交际会？会场少见的随意。寒风中，近二百男女，地坝边、屋檐下、过道里蹲着坐着，平头百姓，也享受一回开会拿工分的干部待遇，人人快活。那些跟着主人串门的狗，陌生地盘里都夹着尾巴，腼腆而胆怯。

哥走了，伊人亦绝念。情绪异常低落之际，能遇上这等热闹事儿，我说不出的高兴。

紧裹军大衣，和二队知青小张，就檐下的废旧磨，挤坐一起。着条单裤，他脚上袜都没穿。跟他搭讪，还真随便不得。&ldo;吃了吗？&rdo;刚才一句时代标志式问候，让我损失惨重‐‐半鼎罐冷苕，没汤没菜，说刚吃过早饭的人，也能一扫光。那本是我的晚餐。他长我一岁，属虎，对我却总带几分敬佩。看过我园里绿菜，屋后干柴和圈里猪崽。得知我跟社员样每天出工，他难以理解。是的，我老见他赶集。跟那九二o桌边坐着，一聊半天。我不是自虐者。可非工农子女，不拼着命地一枝独秀，还啥指望？

大概来开会时，刚才在对面山口往下看，见着村里飞起的黑压压的鸟群，他打起了八哥们的主意。不住的问这问那，无论如何要我带他去那片竹林看看。我拿这时鸟都飞了，不是时候，拿有半截红指哪打哪的飞石守护，全挡不住。而说起同住竹林边的老会计，会撵野猪、安铁夹，眼神不好却偏好使枪，前会儿，还失手打死自家溜进竹林的猪。&ldo;惨啦。猪崽后半截全没了，还拖着爬了半个竹林。&rdo;边讲，我边比划。

&ldo;装铁夹？&rdo;终被唬住，他停止纠结。

但其注意力，仍未转移：&ldo;搞它几个不洗不剖，泥巴一裹，放火边烤。烤得泥巴开裂，剥开。那毛呀皮的，全粘泥上。热滚滚那香啊，啧啧。&rdo;

出门揣把米，回家提只鸡，已是个别知青赶集的副业。

那边，一队知青小赵，窝社员群里竟没过来搭句话。现实残酷啊。想刚来时，集上还五知青亲热碰头，眼下继续学业，就剩了仨。每天的日晒雨淋，即课本；无头的孤独煎熬，即作业；一群不伦不类的风流侃家，即老师；父母退休子女回城顶职，即毕业。这…这分明……

‐‐完了，这下完了……真的，虽不敢把忧虑说出口，但我陡然有了狐狸掉陷阱里了的体会。

和小张无语枯坐，就四下张望。会场，可谓各色情味一锅煮，有意思：

老会计家儿媳妇，坐旁边人堆里。她前面，哪队个汉子站起又蹲下，再左伸右探朝前打量，又磕碰着前挪。小媳妇也非善茬。手停针线，她似笑非笑：&ldo;喂，晃啥子晃，个屁形。三条腿还撑不稳呐？&rdo;

&ldo;妹娃…遇到你…我啷个敢开腔噻？&rdo;汉子调头来，凑拢去搭讪，挤眉弄眼，&ldo;啷个敢噻，妹娃儿？像你横着一嘴，竖着一嘴，咬一口……&rdo;

&ldo;竖你那嘴巴！连巴胡！嘻嘻嘻。&rdo;

没脸没皮的恭顺汉，以个快得无法看清的伸手动作后，逃开。而同时，他头上，却没逃过&ldo;妹娃&rdo;手头针线活那&ldo;啪&rdo;的一狠记。一切，都终结在半秒钟内。

&ldo;嘻嘻嘻……&rdo;

男女聚，有闲就有戏。但大多了无新意，属狗咬狗一嘴毛的档次。每日做活，知青往往是人们有一搭无一搭的八卦寻乐对象，亏吃多了，反而也都练得个个功夫加身。而这回近距离&ldo;偷师&rdo;，目睹这般见招拆招的高手对决，我还真就一愣一愣的：三条腿、两张嘴、连巴胡（都喻指男女敏感器官的骂人话）？深山老匪接头似的一套黑话对答，套路深。

壮实泼辣的&ldo;妹娃儿&rdo;小媳妇，嫁来几年没生伢，可能男方&ldo;那&rdo;有病，在村里已不是秘密：老会计独种儿子绰号&ldo;花生米&rdo;，人高高的，可由伢成男人，裤裆里那紧要东西，却依然就颗花生米。&ldo;活&rdo;不行。似只病鸡。听人背后议论，老会计选儿媳，舍近求远下小咸井，那才城府深。小媳妇刚过门那年，就没少过半夜哭闹，也曾见着搬来娘家人问罪。可非但没见动武乃至争吵，走时，俩亲家竟已是勾肩搭背，亲哥俩样热乎得不行，啥事没有。她还躲屋后上过吊。嘴唇都紫了，给停门板上狠掐人中穴，半天才弄活过来。

人群里，中年汉多在埋头烧烟。做针线的话唠婶子、嫂子，晒家丑遇上了知音，掏心掏肺。刚才跟小媳妇过招后，前挪到位那&ldo;三条腿&rdo;，实属搅屎棍。他招猫惹狗，周边一片纷乱。而平时活鱼跳虾般的些愣头青，都沿檐下挤坐着，眼睛发光。是正待出手，还是已在做梦娶媳妇：对面檐角下，一些水灵灵妹子扎了堆，太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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