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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苓韵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
董硕心里咯噔一下。他仔细回忆了回忆,从走进大楼到现在已经一两个小时过去了,而女生比不得男生,更何况,之前在路上,卢苓韵好像还肚子不舒服过……
&ldo;你……刚才忘记问了,在这之前,你需不需要去趟洗手……&rdo;
卢苓韵坚定的一点头打破了董硕最后一丝希望。董硕带着副拔了棵还没长到火候的天山雪莲似的表情,拔下了卢苓韵满头的线。站在门口从头观看到尾的佘锐,则不厚道笑出了声。
人生中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我弯着腰辛辛苦苦插了半个小时的线被自己一举拔下,因为你尿急。
――――――
卢苓韵睡不着,因为她向来是一个很难入睡的人。也难怪,试问谁人在清楚每夜之梦皆梦魇的情况下,还能轻易地睡着呢?更何况现在还是在一个巴掌大的房间里,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脑袋搁在无处不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拗口,满身满脸被插满了硌人的电极。
似乎因为这房间是电磁屏蔽房,又为了这种睡眠监测而特意设计的,监测对象所在的&ldo;主卧&rdo;与研究人员所在隔间之间的那扇门,隔光隔音效果都很好。但卢苓韵却知道隔间里的那两人是醒着的,知道他们俩整夜都不会睡。
他们俩在说话,似乎是觉得房间隔音,所以说话的声音挺大。但在磁屏蔽房的隔音门帮助下,普通人也应该是听不见的。只可惜,卢苓韵从来都不在那&ldo;普通&rdo;的行列,她非但听得见,还一字不差地听得清。
人是视觉主导动物,百分之八十以上对外界信息的获取都来自于视觉。可同时,人却又是具有可塑性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视觉主导,因为当视觉受损时,那百分之八十的比例,就会分到其他感官上。
就好比盲人和……卢苓韵。
&ldo;董队,怎么了?&rdo;是佘锐的声音。
&ldo;很奇怪啊,&rdo;是董硕,卢苓韵甚至可以分辨得出,这句话是在他用手撑着下巴的情况下说出的,&ldo;其实刚刚记录准线的时候就一直觉得不对劲了。&rdo;
&ldo;什么不对劲?我……孤陋寡闻,看不懂。&rdo;
&ldo;你看这里,这几条记录的是中颞叶,大概是v5区域……&rdo;
&ldo;额……中啥?&rdo;
&ldo;……就是大脑的一个区域。&rdo;
&ldo;唔,还是不懂。它们怎么了,看起来比其他的乱一些?&rdo;
&ldo;我没搞过临床,所以没法下结论,但这看起来……不太对,可她行为上却没有任何异常,智力、认知能力、运动能力、注意力、记忆力都……难道她的记忆真的……不对啊,这里是中颞叶……&rdo;
&ldo;董队,您能说普通话吗?&rdo;
&ldo;她那天从河里出来后,在医院做过体检吗?&rdo;
&ldo;做过啊,结果比我还健康,除了身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刮伤。&rdo;
&ldo;刮伤?&rdo;
&ldo;嗯,听说挺密的,但都不深,一周就能好的那种,估计是水里的什么弄的吧。啊,对了,那医生好像还说过一句,说血检什么红细胞啥啥啥的有些高,可能因为是田径运动员的缘故吧之类的。&rdo;
&ldo;红细胞比容?和这个有什么关系?&rdo;
&ldo;董队,你别问我。&rdo;
&ldo;嗯……用进废退?我把以前学的东西全还回去了?&rdo;
听见二人那自以为当事人听不见的尽情分析,卢苓韵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没有动态的世界,异于常人的血液。
&ldo;额,&rdo;主卧里的小喇叭突然传出了董硕那与刚才相比放大了几百倍的声音,&ldo;我这儿看得出来你没睡着。你要是……要是真的憋……想上洗手间,就直接自己把东西拔了去吧,我等会儿再来接就好。&rdo;
误会,真误会……
卢苓韵嘴角抽搐着。
所以说,听墙角会遭报应的。虽然眼下这情况无论怎么看,拔线接线折腾来折腾去,好像报应的都不是卢苓韵。
既然你都开口了……卢苓韵用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去白不去。
第13章
卢苓韵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因为她再次进入了这天地一片白的雪地。但是,此雪非彼雪,此时此刻站在雪地中的,不是幼年,而是已经快大学毕业了的自己。
这里的雪很怪,虽然一直下个不停,却又从来不会过度堆积。无论下多久,雪丘都只是微微过膝而已。雪花很大很规整,每一片都是不多不少的六瓣,而每一瓣都闪烁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卢苓韵伸手接住了一片,奇怪的是,雪花落在她那恒温的手掌上,竟然没有半点要化的迹象,甚至,每瓣的光芒变得更亮了。
卢苓韵知道这些光是什么,就如同她知道,这漫天白雪是她所有梦境的开始与终止一样。每一片雪花是都一个梦,一个已不复存在的现实;而这不会堆积的大雪,则是她的人生二十多年来,那些已经被抹去了的点点滴滴。
选择了一片雪花就等于选定了今晚的梦,可卢苓韵却是从来不愿细细挑选的,因为她不喜欢下雪,而在噩梦中挑挑选选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今夜,她却不得不去选,因为,外面有人需要她的梦,需要那梦中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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