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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余狗子一头雾水，边躲边说：&ldo;猪嫲，你发癫了，怎么没头没脑就打人哪！&rdo;

沈猪嫲喊叫道：&ldo;老娘就是发癫了，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上辈子造了什么恶哟，今生碰到你这个不成人形的畜生！&rdo;

余狗子突然火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破鞋，狠劲地扔在地上：&ldo;不知好歹的烂猪嫲，你闹够了没有！&rdo;

沈猪嫲气呼呼地爬上床，脸朝里面侧躺在床上。余狗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铜钱，神气活现地扔在脏污的桌子上，脱掉衣服，吹灭了油灯，上了床。余狗子伸手摸了一下沈猪嫲的肩膀。沈猪嫲没有理他。她还在想着究竟自己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人。她说镇上人的怪话多去了，实在得不出准确的答案。她突然想到了李公公。

沈猪嫲不止一次说过李公公的怪话。李公公回唐镇后不久，她就到处说李公公这个阉人如何如何。早上，她到尿屎巷屙屎时，和隔壁茅房里蹭着的吴二嫂闲谈，说着说着，她就说起了李公公：&ldo;老太监真是有钱呀，天天请大家看戏，你说他的钱是哪里来的，我想可能来路不正。&rdo;吴二嫂说：&ldo;你可不要乱说，不管他的钱怎么来的，李公公能请大家看戏就是好事情。你看看镇上的那几个有钱人，就是把钱带到棺材里，也不会拿出来替大家做点好事。&rdo;沈猪嫲就不再说了。尿屎巷是唐镇传播新闻和谣言的最佳场所，这条巷子全部是茅房，每天早上，大家都要到这里来拉屎或者倒尿盆，许多传闻就在熏天的臭气中流传出去。沈猪嫲早上说李公公的话，肯定不止吴二嫂一个人听见了，人多嘴杂，保不准就七拐八弯地传到了李公公的耳中。

难道那人是李公公派来的？

李红棠牵着冬子的手，走进了游屋村中游秤砣的家门。游秤砣的老婆余水珍在灶房里熬药。李红棠喊了声：&ldo;舅母‐‐&rdo;余水珍就走出灶房，来到了他们面前：&ldo;红棠，你们怎么来了？&rdo;李红棠焦虑地问道：&ldo;舅母，舅舅是不是病了？&rdo;

余水珍憔悴的脸上掠过悲凉的神色，眼圈一红：&ldo;也不晓得怎么搞的，那天夜里从你们家里回来后就倒下了，一连几天卧床不起。你舅舅壮实的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倒下了，从来没病没灾的呀！连郑郎中也觉得奇怪，看不出他得了什么病。&rdo;李红棠的眼睛也红了：&ldo;舅母，舅舅现在哪里？快带我去看他！&rdo;

余水珍抹了抹眼睛：&ldo;在卧房里呢。唉，屋漏偏逢连夜雨，你妈姆还没有音信，你舅舅又莫名其妙的倒下了，难道是老天爷和我们家过不去？&rdo;

余水珍领着他们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充满了浓郁的臭味，像是死老鼠和变质的食物混杂在一起的臭味。

游秤砣平躺在眠床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他的脸色蜡黄，几天时间就瘦得剩下一层皮。

余水珍把嘴巴凑近了他的耳朵：&ldo;秤砣，红棠他们看你来了。&rdo;

游秤砣游丝般的声音，和往常判若两人：&ldo;我不是不让你告诉他们的吗。&rdo;

余水珍轻声说：&ldo;我没告诉他们，也不晓得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rdo;

游秤砣微微叹了口气，睁开了无神的眼睛，艰难地侧过沉重的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ldo;红棠，冬子‐‐&rdo;

李红棠的泪水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冬子内心充满恐惧，他躲在姐姐的身后，探出头，默默地看着游秤砣。

游秤砣轻声说：&ldo;莫哭，莫哭，舅舅不会死的，阎罗王不会收我的。&rdo;

这个秋天的某个晚上开始，唐镇人开始在深夜里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这种声音区别于唱戏的声音，它们之间有本质的不同。唐镇人认为，晚稻很快就要收割了，铁匠上官清秋带着两个徒弟在加班加点赶制镰刀。

打铁的声音在白天里没有那么大的动静，在夜深人静时显得特别的响亮，吵得很多人心烦意燥。唐镇悦来小食店的小老板胡喜来神经衰弱，本来就睡不着觉，被打铁的声音吵得脑壳都快爆炸了。他忍不住举着火把去铁匠铺里敲门，企图制止他们打铁，里面的人还是继续叮叮当当地打铁，对那用拳头砸出的敲门声置若罔闻。

胡喜来气愤极了，在打铁铺外面吼叫起来：&ldo;你们这样下去，还让不让人活了哇！你们再不停下来，我一把火烧了你的打铁店！&rdo;

这时，胡喜来听到了清脆笑声。他来不及想什么，侏儒上官文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胡喜来俯视着他，怒目圆睁：&ldo;文庆，快让你爹收摊回家困觉了，把人都吵死了！&rdo;

上官文庆微笑地说：&ldo;我也快被吵死了，我还希望你把打铁店烧了呢，这样我就可以归家睡个安稳觉了！&rdo;

胡喜来想，这个矮鬼，话怎么说的，这不是在刺激我嘛！他的火气更大了，&ldo;你以为我不敢烧，是不是？&rdo;

上官文庆还是微笑地说：&ldo;我可没有说你不敢，你要烧就烧，其实和我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和我没有关系。&rdo;

说完这句话，上官文庆突然就跑掉了，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胡喜来怀疑他是不是钻到那户人家的狗洞里去了。

铁匠铺子里打铁的声音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回事。胡喜来气得浑身发抖，尽管如此，他还是下不了决心点燃铁匠铺。最后，他还是大声地骂了几句，无奈地走了。那个晚上，胡喜来一夜未眠。

第二天，人们看到他打开小食店的木板门时，他的眼圈黑黑的，像涂了一圈墨。他的目光落在斜对面不远处的铁匠铺，打铁的声音照常传来，他想等铁匠铺开门后过去和他们理论理论，让他纳闷的是，铁匠铺一整天也没有开门。就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铁匠铺子也没有开门，打铁声却不分昼夜地不停传出，不知道上官清秋和他两个徒弟在搞什么鬼。胡喜来想，长久这样下去，他离死不远了，如果他死了，就是被打铁的声音吵死的。

这天中午，一个收购草药的外乡人走进了悦来小食店。

外乡人往哪里一坐，对胡喜来说：&ldo;来一斤猪头肉，温壶水酒。&rdo;

胡喜来点了点头：&ldo;还要点什么吗？&rdo;

外乡人想了想：&ldo;等我酒喝完了，你再给我煮碗芋饺吧！&rdo;

胡喜来说：&ldo;好咧‐‐&rdo;

外乡人看着胡喜来切猪头肉，问道：&ldo;胡老板，你今天怎么气色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被老婆欺负了呀？&rdo;

胡喜来说：&ldo;瞎讲！&rdo;

外乡人哈哈大笑。

不一会，酒菜上来了。外乡人自顾自地吃喝。这个时候，就他一个客人，胡喜来闲得无聊，就坐在外乡人的面前，说：&ldo;你好久没来了呀，最近跑些什么地方？&rdo;

外乡人喝了口酒说：&ldo;是呀，好久没有来唐镇了，你们这地方太偏了，难得来一次！这些天，都到别的山区收货。现在生意不好做哪，累死累活，就是赚不到几个铜钱。&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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