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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第1页）

李在德挎着篮子，急匆匆地走到千步廊，看到受惊的同僚们。小广东一看李在德就哭了：&ldo;李巡检，我们怎么办呀……&rdo;

李在德搂着他，看面黄肌瘦满脸惊慌的同僚，他们有一路从辽东风雪中闯过来的情谊。李在德把面饼一分：&ldo;你们别急着吃，备用。最近值房有没有管饭?&rdo;

小广东抽泣：&ldo;有的，不太好下咽……&rdo;

李在德呼噜呼噜他的头毛：&ldo;马上就好，外面卖菜的进不来，京城里缺东西。大家还缺什么吗，我回家搜罗搜罗给你们送来。&rdo;

小广东一抹脸：&ldo;那个葡萄牙军官来找过你，他也挺害怕的，打听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后来街上……就杀起来了。&rdo;

李在德总算想起弗拉维尔，这也是个背井离乡讨生活的。他叹口气：&ldo;你们别上街乱晃，出门戴口罩，一天一换，街上免费发的时候多领一点。&rdo;

小广东嘟囔：&ldo;搞不清楚天花和兵祸，谁更可怕。&rdo;

李在德捏他的脸：&ldo;别乱说话!&rdo;

弗拉维尔最近一直很惊恐。他自诩了解中华，现在他疑惑了。北京闹天花，然后起了大规模杀戮。政治斗争哪儿都一样残酷，弗拉维尔还是被这一场叛乱吓着了。他明白晏人一般不会为难异乡人，只要自己不找死，但是他依旧被血腥杀戮震撼。弗拉维尔无法正常写信，只是字句纷乱地用母语写日记。

&ldo;叛乱已被清除，今天街上渐渐有人，大多数是清理尸体的士兵和统一穿着淡蓝长袍的医生。难以置信，大晏好像找到对抗天花的法子，可是摄政王差点被这个方法害死。我已经糊涂了。爆出天花的同时出叛乱，叛乱杀戮刚止，立刻有医生。他们带着面罩，但不是殓尸人，专门救治病人。一条不宽的道路两旁，一边收拾尸体，另一边大夫当街诊治。我一眼看到天堂，一眼看到地狱。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是大晏。&rdo;

第208章

平叛过去没两天，老王爷立刻振作精神，生龙活虎。对于&ldo;活着&rdo;这件事，老王爷从来不认输，也从来不低头。

稍稍有点松快之后，邬双樨马上往李在德家里送东西。一些黍子和麸子，一点米面，还有腌菜。老王爷看着那一车东西感慨：&ldo;小邬就不是一般人。这个时候，多亏了他。&rdo;

那些东西敦敦实实地堆在院里。这个时候京城里，金玉难换一口吃的，京郊京畿反而好一点。京城还在封锁状态，但是京城内的天花好像是控制住了。千步廊值房恢复正常轮值，李在德戴着口罩去当班，走在街上，街道两旁陆陆续续有了人。不是穿淡蓝褂子的医生，也不是巡逻清理尸体的士兵，就是……人。

北京城里的人。

草民是命如草芥，草芥顽强坚韧。火烧不尽，春风一吹，坚定地活着，竭尽全力，用尽一切办法，活着。

李在德又给巡检队同僚们送了吃的，个个都像受惊的兔子，缩在值房，面黄肌瘦。李在德用额头顶一顶小广东的额头：&ldo;再忍一忍，马上就好，北京马上就好。等北京好了，我请你吃星鹤楼，整个大晏最棒的馆子。&rdo;

小广东哼唧：&ldo;整个大晏最棒的馆子在广东。&rdo;

李在德笑：&ldo;好。&rdo;

李在德落衙回来，旭阳来了，送了一大罐牛奶。旭阳也不能多呆，只是很简单地说：&ldo;喝牛奶，喝牛奶不得天花。&rdo;

李在德一愣：&ldo;啊?没听说啊?&rdo;

旭阳捏捏太阳穴：&ldo;我知道汉人不少人不喜欢牛奶的味儿，你就……就当喝药吧。&rdo;

平叛过后，京城开始抗天花，旭阳突然到处跟人说要多喝牛奶，喝牛奶不得天花。平时一声不吭的人絮絮叨叨见人就劝，劝周烈喝，劝邬双樨喝。旭阳自己艰难地在京郊找到养牛扥用户，挤了新鲜的牛奶，立刻送给李在德家。

牛奶倒不是稀奇玩意儿，李在德也不是不爱喝，只是觉得奇怪：&ldo;喝牛奶，跟不得天花之间有什么关系?&rdo;

旭阳也不知道。他自己也一脸疑惑地沉思半天：&ldo;我很小的时候，我爹跟我说，在我们老家的大草原上，有部落很崇拜奶牛乳房。&rdo;

李在德微微挑眉，旭阳舔舔嘴唇：&ldo;我当时问是因为奶疙瘩奶豆腐是主食之一么。我爹当时回答……不是，因为有花纹的奶牛乳房可以保佑人不得天花。&rdo;

这真的是一段父子间无关紧要的，关于老家的谈话，甚至旭阳成年之后都忘得干干净净。爆出天花之后旭阳无意间看到京郊有养牛的农户，这段对话突然在他脑子里盘旋回荡，日夜轰鸣。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看起来就是民间传说一样的无稽之谈，他为什么天天在心里想呢。

是父亲想要告诉他什么?

旭阳忽然想起，老家好像是很少起大规模天花，尤其是‐‐牧牛的人家!难道是因为牛奶?牛奶的确是圣洁之物，可以供奉神明的。旭阳发疯一样在京郊找奶牛，找到奶牛，用身上所有的银子淘换新鲜牛奶。

养牛的胖大婶底气很足，满面红光的：&ldo;今年还以为牛奶卖不出去了，皇商买办都出不了城，我们也进不了城。你们当兵的进出城方便，不如你帮我进城卖牛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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