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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南义见他这反应,垂首看着桌上的空酒盏,小心翼翼地道:&ldo;看反应应当不认识。您特意交代过,让军中要员不要亲自过来,这次来的人官阶都不算特别高,他不认得倒也正常。&rdo;
孟璟没再多问,孙南义给左首边一人递了个眼色,那人站起身,恭敬道:&ldo;世子上次吩咐的事,属下已经查过。当年先皇出城迎战,都督率军殿后,先皇遇伏击,都督亲往救驾,迎圣驾回城,但不知为何……大军已平安撤至清远门下,却再度遇袭,先皇驾崩,都督战败负伤。&rdo;
孟璟没出声,这些事他当然都知道,但他当日留在京师不在此地,否则,倒也不会出现这等事。
孙南义叹了口气:&ldo;若是世子当日在宣府,按平常惯例,您率万全都司打先锋,侯爷借调我行都司人马殿后包抄,就算不是大获全胜,起码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rdo;
&ldo;是啊。&rdo;方才说话那人接道,&ldo;都督一生英明,到头来竟因这事落了个惨败收场的结局,一世英名尽毁。若非都督手下所有幸存大将联名以死作保都督未曾通敌,怕是……&rdo;
孟家早该满门抄斩了。
这话他没说完,孟璟却不会不知后半截是什么。
不然赵氏也不会非要和他置气这么多年,毕竟,在她看来,堂堂总兵官败得这般潦倒,丢了几万将士的性命尚且不说,更使得堂堂天子命陨宣府城外。新皇仁慈,不杀反赦,还念父亲舍身护主处处优待,已是好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了。她又是宗室出身,本与新皇同根,自然对新皇更多了份感激。
但其实,皇帝对他们孟家如此宽仁,到底是因为念着五代累积下来的战功,还是因为父亲麾下大将联名力保而不敢冒大不韪,这还有待证实。
他久不出声,说话这人惊觉失言,忙要请罪,他抬手阻了:&ldo;无碍。大家都懂的事,没什么可避讳的。&rdo;
他这话赤条条地一出口,孙南义脑门上冒出一阵冷汗,赶紧拿袖摆擦了擦,又意识到他方才用这玩意儿擦过酒渍,讪讪放下,道:&ldo;世子之前吩咐我等找段阔这个人,我等悉数查过了,我都司和行都司辖下,皆无此人。&rdo;
孟璟睨他一眼,语气淡淡:&ldo;一个大活人,遁地了不成?&rdo;
孙南义被这一记眼刀惹得额头汗珠不停,声音带了几分颤:&ldo;您是怀疑当年之事有诈?确实……段阔这人,当初负责死守宣府镇,敌军于清远门下围困天子,按律必得出城迎战护驾,但当日他所率领的开平卫,损伤不过三百余人。&rdo;
&ldo;怪就怪在此处。&rdo;右首另一人接了话,&ldo;若是当真有诈,段阔和他背后那人怎会做到这么蠢?放着这么天大的把柄给人生疑么?&rdo;
&ldo;也是。可你说,他若当真清清白白,为何先帝和都督所率部下几乎全军覆没,他那点不够零头的人马却基本无虞,他自个儿更是销声匿迹了?&rdo;
底下议论声纷纷,孟璟没出声,这些事不用他们自作聪明地来点明,他之前困在病榻上的那几年,将个中关键翻来覆去地理了千万遍,这些疑点,他自然也一清二楚。
只是,他之前毕竟行动不便,大部分心思都花在疗伤上,也精力不济,再加上赵氏百般阻挠,他又不能真下狠手对付自个儿亲娘,只能冷处理,办起事来自然不大方便,速度也就落下了,不然也不至于拖到如今。
他没出声阻止众人高谈阔论,其实这种争红脸的时刻,反倒更容易看透人心。
他冷眼看着这帮千里迢迢跑过来嚼舌根的大老粗们。心里慢慢有了数,便也没了再细听他们谈话内容的心思,一时之间只觉百无聊赖,觉得哪怕东流那个不上道的也比这些人可爱些,准备一会儿回去犒赏一下那个也半点都唠不到点子上的话唠。
这些人争论了一刻钟有余,仍旧七嘴八舌争论不休而一无所获,局面愈发混乱,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大家伙正处在手足无措的境地上,此番有人出声主持局面,自然都静了下来,八九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右首那人。
俞信衡向孟璟拱了拱手:&ldo;世子应该很清楚,再怎么有凭有据,也不过是猜罢了,要弄清这些疑点,自然只有找到段阔这一步棋。&rdo;
孟璟颔首,不然他也不会大老远跑到怀仁去要求这些人盘查他们辖下的人。
&ldo;世子大可查查靖虏卫的景宁。&rdo;俞信衡接道。
在座皆是一愣,孟璟握住酒杯把玩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指节发白,指骨突出三分。
孙南义在旁看着,丝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将这难得的传世定窑杯捏碎。
但他却只是缓缓呼出了那阵灼人肺腑的气息,尔后不甚在意地问道:&ldo;靖虏卫属右军都督府辖下,同一都督府之下调戍很正常,跨这么远调?&rdo;
&ldo;属下也不敢确定,只是,去岁中靖远发生一役,总兵官是景宁。&rdo;俞信衡严肃道,&ldo;这位总兵官用的战术,很像昔年段阔常用的,属下当时常和他打左右卫配合。&rdo;
孟璟深深看他一眼:&ldo;有几分把握?&rdo;
&ldo;没有七八分,也得有五六分。&rdo;
&ldo;好。&rdo;孟璟起了身,示意到此为止,不想再听他们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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