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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根灰白混在乌黑的头发里,看上去很是扎眼。我微微一怔,松开抱住他脖子的一只手,捏着白发给他看:&ldo;苏启,你都有白头发了。&rdo;
苏启顺着看过去,愣了一下,又很快微微一笑:&ldo;一年之前我闲极无聊还检查过,那时候一根都没有。&rdo;
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去年去南朝之前,父皇的容貌相较于同龄人来说都算得上是极年轻,父皇的头发那时候甚至仍然全部乌黑。
而苏启今年仅仅二十三岁。
我哑巴了半天,磕磕绊绊问他:&ldo;是那十年寿命的缘故吗?&rdo;
&ldo;我如果说是,你还不得再喝一次魂醉?&rdo;
我张张嘴,呐呐道:&ldo;这回命太珍贵了,我可不敢这么浪费。&rdo;
苏启在我毫无知觉的双腿上拿折扇轻轻一敲,道:&ldo;你知道就好。&rdo;
我思来想去,仍然觉得有些难受。想想我对苏启从小到大除了帮忙抄过几本书之外也没帮过他什么,反倒一直给他拖后腿,而现在他如此为我费尽心思,实在让我如火中烘烤一般辗转反侧。
苏启倒是一直很坦然,在我婉转表示出自己的愧疚之后,他反问我:&ldo;你不妨反着想想看,如果要你舍了十年寿命换我一年半活着,你肯不肯?&rdo;
我毫不犹豫道:&ldo;当然。&rdo;
苏启道:&ldo;这不就得了。&rdo;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我还是很纠结,又无事可做,只好抱出以前的古筝来拨弄。想想还是觉得有些无奈,小时候因咳疾整日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去,那时候就很盼望能长大,长大了咳疾就不再犯,我就可以自由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亲自摘朵梅花就不会再是愿望。而现在我的咳疾真的不再发作,可我的腿又没了力气,虽说苏启允许我进出皇宫不忌,可一想到每时每刻都要人家站着我坐着,最基本的走路都要宫人服侍之后,顿时连半点想出去的兴致都没有了。
我试着调弄了古筝几下,觉得音色很有问题。开始是以为古筝许久没用琴弦发涩的缘故,后来又渐渐觉得不对劲,恰好宫人端来了热茶,我伸手去接,不料手腕发软,那杯茶就全都泼到了我的衣裙上。
宫人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慌忙来收拾,我却无暇理会她们,兀自举起手,费劲地动了动,发现手指还是有些只觉得,只不过比平日稍稍酸软一点,好歹有些放心,然而再试着将手握成拳头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了力气。
这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望着手,默默地叹了口气。
很快太医就被召来,苏启和苏姿也赶过来。太医院长官唐太医在六只眼睛的紧盯之下急得满头大汗,诊脉半天,才敢磕磕绊绊地说:&ldo;容姬,容姬……&rdo;
苏启沉声道:&ldo;再重复一遍容姬就把你舌头割下来。&rdo;
唐太医浑身一抖,道:&ldo;这脉象十分罕见,臣等不敢妄言。若是微臣的老师尚在人世,或有可能缓解。如今臣等推测,容姬在未来数月或许体内数个器官都会渐渐衰竭乃至退化,届时就不仅仅是双腿瘫痪的问题……&rdo;
他嚅嚅诺诺,我插话道:&ldo;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有可能吃不下喝不了也睡不着,指不定连耳朵也听不到,眼睛也看不见了是吗?&rdo;
可怜的唐太医一大把年纪还得双手伏地,头深深埋下去,哆哆嗦嗦地说:&ldo;这,臣不敢妄断,这只是有可能……&rdo;
过了一会儿,苏姿低声问:&ldo;有解决办法吗?&rdo;
唐太医擦擦汗,说:&ldo;臣不敢妄断……&rdo;
苏启冷声道:&ldo;你不妨妄断妄断你是什么时候死的。&rdo;
唐太医吓得浑身颤抖。
这宽敞的殿中一时无人说话,静得出奇。
实话说,这一次我明确地感到了一些难过。
不甘心的感觉倒是没有了,两年多来被酸甜苦辣折腾了数遍,现在告诉我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惊讶和愤怒。只是还有些难过,不知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苏启,抑或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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