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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之恋（第1页）

“拿破仑传（全新升级版）（..）”！

异国之恋

舞厅里，灯火交相辉映。波兰拥有最美丽的女子和最珍贵的珠宝。这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在华沙历史久远的王宫里，这个危难重重的国家在向法国皇帝显示她是怎样的一个民族。他会赞美她们的民族舞蹈、音乐和女人吗？那些斯拉夫女人流露出的眼光，会令他迷惑吗？人们的谄媚，报纸上将他奉若神明的颂词，会使他严厉的眼神化为仁慈吗？乐观派认为，国家命运将取决于此。走过贵宾行列，拿破仑愉快地与大家交谈着。此时他站在大厅角落，一边和别人谈话，一边望着跳舞的女人。他在想念巴黎。七年来，每年的一月，他都在巴黎度过。

忽然，他的眼神专注在某一处，忘记了自己是在谈话。周围上百双眼睛随着这个猎人的目光移动。是谁成了猎物？拿破仑一会儿就走近一群宾客，逐一问候，带着微笑。在这类的公共场合，他以少有的礼貌，把他看上的女孩从人群中邀请出来。她是位贤淑的金发美人，小家碧玉，一双蓝色眼睛，透露着温柔随和。她正当十八岁。她的打扮比旁边的贵妇人朴素大方，举止温文尔雅。皇帝选了她做舞伴，陶醉于她的娇羞甜美的嗓音。她那不流利的法语，听着的时候尤其讨他欢喜。她微微地笑着，恍恍惚惚。此时她的名字已在宫中传遍：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

“她是谁？”拿破仑随后向好友迪罗克打听到，她出身波兰世系，自幼家道中落，生活艰难，不得不嫁给一个年老而富有的伯爵——伯爵最小的孙女都比她还大十岁。

“我的眼中只有你，”第二天一大早，拿破仑就在给伯爵夫人的信中写道，“我只是欣赏你，只想和你单独相处。请快快给我回信，浇灭我心中燃起的爱火吧。——N。”但是，送信的迪罗克既未带来回信，也无其他任何信息。皇帝有些窘困，这倒是新鲜事。十二年前，在他还是少将旅长波拿巴时，曾碰到过这种钉子。但是，当了皇帝的拿破仑却从未有过。所有的女人，不管是贵妇人，还是女演员，有谁不是一听到召唤就赶紧来侍候在他身旁？这位贵妇人，面对一个男人如此直白的请求，静如处子，更显迷人了。

“我使你不高兴了吗？我希望不是。难道是你的热情已经消退？而我对你的爱意却与日俱增。你让我焦躁不安。啊，赐给我这颗可怜的、钟爱你的心一点快乐、幸福吧！难道给我一个回答就这么艰难？你可欠我两封信了。”第二封信没有署名。要是这封信是放在情书堆里，难道会猜到它竟出自拿破仑之手？它既不凝重，也不专横，既不浮夸，却很浪漫。可是，封建世俗礼节要求她对他的追求置之不理，他的第二封信石沉大海。这位副官受皇帝之托，两次无功而返，处境艰难。皇帝压抑住内心的情感，动起脑筋来：

“若是我的恳求、我的地位都无法使这个娇小温柔的女子动心的话，我不妨允诺一个并不用履行的诺言来达到目的。”于是拿破仑写道：“在我们的生命中，身居于高位有时却是种负担。我现在就感觉到这样的沉重……只要你俯允！唯有你能跨越阻隔在我们两人之间的藩篱。我的朋友迪罗克将尽其所能协助你。啊，来吧，请来吧，你所有的愿望都将得到实现。倘若你怜惜我对你的爱意，那我会更敬重你的祖国。”

就算他没有签上象征性的“N”字，我们仍可以认出这是他的文笔！字里行间流露出这位大权在握者内心的寂寞。第三封情书写得很理智，因而获得了成功。不过，它也向我们呈现了命运悲剧的本质。就是一个想沿着既定轨迹而前行的人，一个把幸福全部奉献给英雄的狂热的人，却倒背双手，徘徊在这古老辉煌的宫殿里，几个星期来，在心中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但总是孤寂一人。这个月，他从没有接近过女人，此刻却坠入爱河。他焦躁不安，支走秘书，不与将军们会见，拒绝接见外国使者，也不骑马外出，如同一只停摆的钟表。他所建立的整个机构都停止了运行。宫廷、军队、巴黎，整个欧洲都在等待！他，越来越被命运束缚。今天，他拒不顺从于事物的定式。年过四十的妻子，再也无法使他这个三十七岁的男子留恋痴迷。现如今，他深深地爱恋上一个女子，却两次遭拒。他必须想想其他的办法，以恢复她祖国的自由来打动她。在感情沉寂了近十年后，他把复燃的激情寄托在这个少女身上。

当天下午，在这个强烈地追求她的男人面前，她受了惊扰。那个时候她与亲戚朋友们坐在一起。她们劝告她为了国家的自由而牺牲自己。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她终于去见他。晚上，与他在一起的三个小时，她一直在流泪。他温柔地安抚她，让她心情平和下来。她意外地看到，眼前的这个铮铮铁汉却是个缠绵的追求者。

“玛丽，我温柔的玛丽，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第二天一大早，她读着这封信：“我向你保证，我要在晚餐时见到你。请收下送来的这束花，带着它，它将在人群中为我们传送暗号，花草传情达意，当我把手放在胸口，你知道，我的心完全是属于你的。作为回应，请你把花束也放在你的心窝上！爱我，我迷人的玛丽，请紧握手中花。”

直到三天以后，她才属于了他。之后她每晚都与他相拥为伴。除此以外，他要求她出席每一个宴会，否则他就不参加。她在他心中地位如何？她是这世界上第二个对他一无所求的人——他的母亲是第一个。他再也未遇到过这样的女人，不向他要求得到这个世界上的财富、宝石、皇宫、王冠、金钱。她不仅对他一无所求，还把她的一切给了他。瓦莱夫斯卡夫人是拿破仑漂泊的心灵世界中寻找的唯一灵魂伴侣。因此，很久以后，他才离开她，“她是一个天使，可以说，她的灵魂与她的脸蛋一样美丽”。

约瑟芬要来了？此刻？他笑了。自从远征埃及之后，波拿巴从来没有在行军途中带过情妇，而他的将军们都有大量的风流韵事。如今的华沙之恋，肯定会有人加以夸张歪曲，传到巴黎，再悄悄传入约瑟芬的耳朵里。现在，她在那里等候着被召唤到他身边。如今，他以花言巧语欺骗了陪伴多年的妻子：气候恶劣，路况糟糕，治安不佳，她根本没办法来找他。“我是多么想与你在一起度过这漫长的寒夜。如果你整天哭哭啼啼，那么，我就认为你没有勇气，不够坚强。我不喜欢怯懦者。作为皇后，应该拿出点勇气来。”

“当我看到你在信里写到，你说你嫁个丈夫是想跟他厮守一生。我笑了。我一直认为：女人是为男人而生的，男子则是为了国家、家庭和荣誉而生的。恕我无知，人们总是能从漂亮的女人那里学到些东西……更何况找不到任何一位与我通信的女子。如果真要有这么一位，那我向你保证，她一定美如娇羞欲开的玫瑰花。你在信中所说的女子是不是这样的？”

看到了吗，这种让女人浮想联翩的词语令他多么快乐。他有时心情放松，要不是法国革命，他也可能会变得风流倜傥。几周后，他即将再次出征打仗时，他跟波兰情妇道别，答应他们会再相见。

现在，俄国辽阔无际的边疆映入眼帘，一片杳无人烟的大草原，到处是泥土和积雪；没有山丘，几乎看不到路。几次小战后，沙皇军队缓慢撤退，能追击吗？他将把我们引往何处？靠什么补给军队？在这地方无物可掠，连仓库都没有，并不像繁华的德意志一样富裕。要不是有几百名精明的波兰犹太投机商人，抓住机会跟我们进行交易，部队可能早在1807年年初就全军覆没了。皇帝的马车因故无法前行。他只得骑马向普尔塔斯克前进，听到了队伍中士兵的怨言。这种几乎被忘掉的声音令他想起八年前在非洲的阿克，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将军们报告说，军中有人自杀，成千名饥饿的士兵违抗军规四处抢劫。拿破仑听后十分震惊，但他又说，能怎么办呢？“我了解我的士兵。”他说：“让他们行军远征是很困难的。法国真是太美了。”

因此，当他促使俄军交战，却首尝败绩时，这就不足为奇了。在艾劳战役中他并未被击败，但双方都遭受了重大损失，难说谁胜谁负。这是不能与俄军作战的第一个警告！战后报告称：士兵在争抢土豆，战马去扯茅屋顶上的枯草充饥。村子里遍地是伤员。各兵团的长官都说不清楚队伍里还有多少士兵。皇帝说道：

“我们还得在这里停留一两天，然后向后撤退几英里。所有维斯杜拉河桥上要派兵把守，除了伤残士兵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过河。不追究掉队士兵，对任何人不进行任何惩处。”这种军心涣散的景象远比以往更令他苦恼。他过去常犯的胃痉挛病现在又频繁发作。“我身上出现早死的迹象，我将会像我父亲一样死于同一疾病。”这是他家的遗传病，他的祖父、父亲、叔父，以及后来的吕西安和卡罗利娜，都死于这种疾病。

“在这里，我们生活在冰雪泥沼的大草原上，没有葡萄酒，没有面包和白兰地。”

他在给哥哥的家信中写道。在奥斯特洛特，他跟士兵同吃同住在谷仓里，士兵给他弄到什么吃的，他就吃什么（就像当年在意大利一样，他与士兵同甘共苦）。从谷仓里，他给巴黎发出的捷报说，俄军已经被击溃，他大获全胜。有关法军的伤亡情况，却极力掩盖，缩减了三分之一，并说法军的状况很好，可在俄国境内驻留一年。

生平第二次，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敏感的神经无法忍受长时间的等待。这里的情况就如他在埃及时一样，这个统帅觉得总守在一个地方并非长久之计。在他十五年的统治生涯中，除了后来的一次，他从未在远离巴黎的地方停留过两三个月。在这两次驻留他国期间，他忙于折磨人的考虑和策划，谨慎地谈判。在工作之余，他敞开心扉，在诗情画意的情感中得到慰藉。

芬肯斯泰因，这个普鲁士的坚固城堡，此刻是拿破仑的活动处所。在这里，他等待着道路解冻，也是在拖垮敌人，使敌人疲软。有十周时间，世界是由他从这里进行统治的。在楼上的大房间里，他让人在四柱大床旁支起了他的铁制行军床。

除了男仆贡斯当和那个叫卢斯塔姆的马穆鲁克，谁都不知道隔壁房间里住的是那位波兰的伯爵夫人。她几乎足不出户，要么就只在黄昏以后出来一会儿。她总是刺绣、阅读，在平静的等待中消磨时间，直到房门推开，拿破仑完成公务后进来陪她。他每天与她单独用餐。这两个房间就是总司令的行军大营。这位皇帝金屋藏娇。在这里，没有在巴黎时改朝换代的愿望，也没有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和穿金戴银的炫耀，有的只是默默无闻、躲避尘世的梦想生活。在这里，这个温柔的十八岁女子含情脉脉，显露出对他浓浓的爱意。

“我知道，”他对她说，“你不希望我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是的，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一点。但是你是那么善良、温柔，你的心是那么纯洁。你总不会吝惜每天给我几小时快乐吧？人们还把我看作世上最幸福的人！”

突然传来噩耗，他的侄儿即皇位的继承人，国王路易的儿子去世了。此事令他悲痛万分。这可以从他致约瑟芬的信中看出来，但他此时的想法，却无法告诉他的妻子。当年在开罗认识的那个金发女郎，实际上他不是很希望她生儿子。要是眼下他所热恋的这个漂亮的贵妇人能给他生个子嗣，他将册封她为皇后吗？为什么不呢？他望了望眼前的瓦莱夫斯卡，但并没有说出心中的盘算。

巴黎方面在说些什么呢？

他听到了经波兰草原传入他耳中的种种谣言：公债下跌，各种嘲讽在街头巷尾流传着。“我们那些英勇的小伙子们在何处？都去哪里啦？”毛毛细雨会转化成暴风雨，而知道如何驱走风暴的人又远在他国。现在，他提出与战败的普鲁士人单独讲和，甚至建议召开国家间的会议。但是普鲁士王后坚持与沙皇结盟，奥地利也对他的建议沉默不语。

此时此地，尽管周围都是敌人，而且没有牢固的根基，拿破仑却再次梦想着实施当年亚历山大大帝的东征计划。带着密函的信使们刚从芬肯斯泰因的宫院出发，携带文书的外国人则跋山涉水赶来。万王之王的波斯使臣，来到这地处北国的军营，向西方至高无上的皇帝鞠躬致意。第二天，拿破仑与波斯使节达成协议，皇帝将迫使沙皇把格鲁吉亚还给波斯王。作为回报，波斯王则将鼓动阿富汗及坎达哈人在印度袭击英国人；如果拿破仑派出一支部队入侵印度，这支军队还可以自由通过波斯边境。

波斯使节刚走，就进来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威风的土耳其人，令哨兵惊讶不已。他带来了黄金闪闪的礼品和一封信函。一个戴眼镜的东方学家为皇帝翻译了信件。皇帝坐在壁炉前，他把东方外交的夸大其词归纳为简明的几条内容，口授苏丹的复函：“请您明确提出您要什么。对您的要求，我都立即照办。请与波斯王保持联系，他也是俄国人的敌人……我已向您的使臣说明，可为您派遣炮兵及军队，但他却不肯接受，说是这会有伤穆斯林教徒脆弱的感情。我有着如此强大的权力，也期盼您的胜利（我之所以如此期望，主要是出于对您的友谊，不只是政治上的考虑）。因此，我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当天，拿破仑写信给弟弟路易，因为路易从其新王国发来了十万火急的请求。这封信可以被看成对几个国王的训令，足有五个印刷页。同时他给约瑟夫去信，指示他在那不勒斯该做什么；还写信给在布雷斯劳的热罗姆，因为他不好好统率军队，却整日与漂亮的女演员厮混——拿破仑质问他为什么从未呈送过一份完整的报告，为什么派六百名士兵驻留在斯威尼兹，而四百人驻扎在布里格，他要热罗姆提供一份详尽的报告。“请让我知道你确切的计划，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汇报。这样我才能清楚地知道你的处境。”拿破仑又给全国的主教去信，让他们为皇帝的胜利举行感恩弥撒。事实上，他是想以个人的势力来掌控每个教会界人士，因为获悉他与教皇的争执，正在日益引起教会人士良心上的不安。

与此同时，他给富歇下了十多项命令，主要是关于德斯塔埃尔夫人以及她影响力的大小，涉及贵族区的沙龙等。他问到了巴黎两大剧院的状况，包括它们的财政和上演的剧目。“我的图书管理员去哪儿啦？”第二天，在另一封信中他问道：“他是死了还是下乡去散心了？这也算是工作？我曾命令他寄给我所有新出版的书刊，给我寄来出版商的新书预告目录，结果却杳无音讯。”拿破仑又草拟文件，准备创办一所新的历史大学——这样年轻人在那里不仅可以研究古代历史，还要研究现代史实。他写信给内政大臣，说道：“文学需要得到鼓励。请你告知我一些能促进各种文艺事业的计划。”他又向有关人员询问建造证券交易所以及马德莱娜林荫大道的情况。如何才能合理使用六百万法郎刺激手工制造业？又如何筹措这笔开支？用两百万法郎来修建他的几个宫殿。他还设法叫人在巴黎的报纸上刊登文章，谎称是来自布加勒斯特和梯弗里斯寄来的，描述俄国人的危险处境。

拿破仑又望着端庄的女友微笑着。“你对我日理万机感到惊讶？我必须全权负责这一切。从前，我只是颗橡树子；如今，我已是一棵参天橡树，是统治万众的君王。我就是这样子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我地位显赫。每个人都需要各尽其职，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不过对于你，我愿再度做回那颗橡树子。”淳朴的语言，说得这般平静。与她再共度良宵后，他又将重返战场。五月已经到来，冬天逝去，壁炉的炉火被熄灭，诗情画意的生活已告结束。不过，如果他忘记了她，他可以从她所赠的饰物上读到这一名言：

“假如您不再爱我，请别忘了，我仍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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