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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蹙眉,又道:“昨日收拾行囊时,我还瞧见你上前跟他搭话,你跟他说什么了?”言至此,她是有些宽慰的,她女儿总算有些情窦初开的模样了,然而她这念头刚浮在脑际,就听女儿懒洋洋道:“我跟他说让他不要乱碰我的东西。”……叶氏冷静一下,又问她魏国公世子可曾私底下寻机对她有所表示。陆听溪打哈欠的举动卡了一下。表示?什么算表示?“就是……就是有跟咱家做亲的意思。”叶氏见女儿沉默,知大抵是没有,轻叹着忖道,果然是她想多了。陆听溪却是顺着叶氏的话想到了一件事,谢思言可从来没说过要娶她。稍微沾点边儿的,就是他带她去龙华镇时,语带调侃地叫她媳妇。那混蛋还总占她便宜,如今竟就这么跑了,还说自己忙,不让她去找他。陆听溪撇嘴,她稀罕找他一样。那混蛋说自己近来忙,却不知是否忙着转去哄哪家千金。那混蛋财大气粗,又长得人模狗样,还惯会哄人,约莫会有不少姑娘上钩,横竖他身边是不会缺姑娘的。想想还有点生气。大抵是因着她可能又被他诓了。她果然还是适合跟儿时一样,见了他一言不合就是一顿打。太后寿辰前一日,陆听溪慢悠悠打选自己明日入宫的穿戴。去年浴佛节后,太后觉着人多热闹,准允命妇明日也将自家女眷带去。她在襦裙与袄裙之间委决不下时,檀香送来一封信。她拿过一看,见信封是谢思言常使的,轻哼一声,丢在一旁。那混蛋每回来信都不署名——也不方便署名,横竖她认得他的字。等她打选好衣饰,转去寝息时,才拆了信。瞧着确是那混蛋的字。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明日入宫,未初二刻,穿海棠红衣裳,来御花园钦安殿后头的假山见我。陆听溪将信揉了。不是说忙嘛?不是说不来找她嘛?须臾又想,他这样说会不会是有什么缘由的?他又有什么计划了?踟蹰再三,她起身重新挑拣衣裳。还是去见他一面好了,不然怎么寒碜他。她不爱穿海棠红那种娇媚的颜色,素日穿的一般是樱色、柳黄之类又嫩又俏的颜色,方才选的也是这种颜色的衣裳。挑好了衣裳,打算上身一试时,她脑中灵光一现,又展开那封被她揉皱了的信细看了看,倒是渐渐觉出些怪异来。那混蛋这回的字迹,似乎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平日里他给她写信,多用小楷,字体虽则劲健,但更透着一种独到的超逸翛然,真正是游龙惊凤。但这回的字,刚健有余而飘逸不足,而且写的是行书。她也见过那混蛋的行书,这字迹倒也形似,但总还是觉得神骨不符。陆听溪自己琢磨半晌,叫来檀香,仔细问了方才送信来由,若有所思。翌日是太后整寿圣旦,咸宁帝为显孝心,办得格外隆盛。众命妇依例在女官的导引下朝贺毕,均被赐宴于太后宫中大殿。筵席过半,皇后笑称一众小姑娘也跟她们这帮上了年岁的说不到一处,请示过太后,命宫人将包括陆听溪在内的小姑娘带去御花园观景。陆听芝在旁小声道:“我听说,皇后娘家有好几个子侄尚未婚配,这莫不是想给自己娘家挑媳妇吧?”陆听溪心里揣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将至未初二刻时,她寻了个由头辞别众人,径往钦安殿而去。入殿之后,她从旁侧一个小门出来,一溜小跑,到了近旁一松柏林,绕到一堆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后,朝着倚石而靠的那个高大身影猛地一拍,轻“呔”了一声。谢思言斜她一眼:“我早听到你过来了,休想吓到我。”陆听溪道:“咱们干完这一票,还是互相谁也不找的好。我这几日都清净得很。”谢思言冷哼:“我也是。”陆听溪问他引她过去的会是哪个,他道:“等着看便是了。今日来的人可不少,朝臣、外戚、四方使臣,还有藩王。”陆听溪忽然想起一事:“你派谁去代我引出那人的?”“你猜。”两人说话间,就听得钦安殿后头一阵喧哗起。谢思言道:“走吧,去看看。”谢思言不方便现身,让陆听溪独个儿过去。陆听溪绕了一段路,赶去钦安殿时,女官已经赶来将人遣散了。陆听芝将她拉过来:“你来晚了,方才跑哪儿去了?”陆听溪问方才究竟出了何事,陆听芝小声道:“我也就远远瞥了一眼,似乎是皇后的娘家侄孙被一个内侍当蟊贼打了。我瞧着,那内侍似穿的是一件赤色的贴里。到底是吉庆的日子,穿得这样喜庆。”陆听溪愣了下,慢慢在心里将事情捋了个大概出来。她昨晚发觉那封信不对之后,连夜又送了封信去国公府。后来收到谢思言的回信,说前头那封的确不是出自他手。他跟她说这件事交给他来做,他会派人去代她赴约,看看届时是怎样一个局面,她该做甚做甚便是。据陆听芝的话来看,谢思言应该是派了个内侍去准时守着,然后等到人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当成蟊贼痛打一顿。回头说起来,只道是认错人了便是。陆听溪折回松柏林时,掠视一圈,没瞧见谢思言的人影,要踅身回返时,听得身后有人猛地“呔”了一声,一激灵,回转头就对上谢少爷莫测的神容。“我早就听到你过来了,你休想吓到我。”陆听溪搬出了他方才那番话。“就算没被我吓到,也是因为你反应过于迟钝。”陆听溪不以为意。谢思言微顿,招手:“过来,有话与你说。”陆听溪左右顾盼,慢慢往前挪了两步:“有话快说。”“你大约也知道了,我派了个内侍过去,抓着的是皇后的侄孙,不过我觉着,他不过是被人临时撺掇去顶包的。真正策划这桩事的,应当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我有两种猜度。”他并没说下去,转了话头:“我们对个暗号吧,免得往后再出这等事。”他压低了声音,“我下回给你写信,会在写信末最后一字的最后一划时上扬一下。”陆听溪道:“你不是说不来找我?”谢思言道:“万一有急事,也好有个应对。”陆听溪回身欲走,又转头道:“如果你没打算与我有结果的话,我们往后还是不要见面了。”“谁说的。”谢思言几乎是脱口道。陆听溪搭他一眼,穿林离去。谢思言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往来风过,吹在耳畔,搅得心里更乱。他这几日基本就是家里和衙门两头跑,倒是很少去想他跟陆听溪的事。晚来甫一回府,杨顺就迎上前来:“世子,沈惟钦确实没来。他让楚王带来了他给太后的贺表与寿礼,还有一封请罪奏章。奏章上似是说,他近来身体抱恙,不便长途行路,又恐将自己的病气过给太后,只好待在封地休养。”“小的又着人仔细查了,沈惟钦也没有暗中赴京的迹象。在封地那边盯着的人的密信适才到了,说沈惟钦的确老老实实在封地待着,没有挪过窝。”“他当真身体抱恙?”“这个不好说,他这阵子确实经常传召王府良医所的良医。还有,他前阵子硬生生以祈福之名,在金刚寺住了三个月。”谢思言攒眉。这厮又往庙里跑。他沉吟半日,转去寻谢宗临。“父亲,儿子有两件事求教,还望父亲据实相告。”谢思言在谢宗临书案一丈处止步。谢宗临见他过来,也不觉诧异,指了对面的圈椅让他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其中一个我不想答你,另一个倒是可以说道说道。”“我确实不想让你娶陆家女,原因有二。一则,陆文瑞跟我政见不一,他不见得愿意将女儿嫁过来,我跟他过从不多,也不会去求他,你知道的,我从不肯求人。让我跟人低声下气,你等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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