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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国公府这边,你就不必回了。我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谢思和惊怖不已,忙问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谢宗临懒得跟他解释,甩手一抛,将他掼在地上:“你先前没跟你外祖坦白你跟你母亲合谋戕害我的事吧?你外祖也不知你母亲为何成了那副模样吧?回去都一五一十与他说了,再把你送信这事跟他讲讲,他差不多就能明白你究竟错在何处了。”“你要想弄清楚,便去问他。”谢宗临对这个次子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回身冲门外扬声道:“来人,送这孽子出去。”……随着月份渐大,陆听溪开始出现各种不适,譬如反酸,腰背酸痛、小腿抽筋、浮肿。她算了算日子,临蓐之期应是七月左右,一心祈祷着届时能早交秋凉,不然光是坐月子就够她难受的。正旦时,她怀胎已满了三月,但谢思言为着稳妥起见,依旧帮她推了一应酬酢,让她安心在府上养胎。上元这晚,她想出去逛灯市,谢思言不肯,担心灯市上人潮汹汹,冲撞了她。她便想法子变通,说她只坐在马车上四处看看,不下车乱跑。软磨硬泡半日,谢思言终于应允。元夕之月,最是圆亮,月华如银,长空一碧。陆听溪靠在柔软的云锦靠背上,见外间花灯如海、焰火如霞,又见人烟辐辏,老少男女,熙来攘往,禁不住道:“真是升平盛景。”“这便觉着是盛世了?”谢思言将一颗剥好的龙眼递到她嘴畔。陆听溪乖巧张口,由着他喂,问他咸宁帝给仲晁的什么密旨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思言又喂了她一颗,才道:“这还要多谢阿古达木。”当初阿古达木跟他说什么咸宁帝的梓宫内是空的,他就留了心。他是不信什么假死、起死回生之说的。他暗中查探此事时,正巧在保安州德王府上暂住期间,陆听溪发现了安素郡主那个胭脂盒的猫腻,由此牵出了漕帮这条线索。他顺藤摸瓜,那些隐匿暗处的丝丝缕缕浮出水面,也终于串成了一条线。咸宁帝当年的所谓中风,确实是装出来的。他不过是受了他那幅万里河山图的启发,心里有了筹谋,遂想先晦迹韬光,再突然发难,将宁、楚二王一网打尽。只是咸宁帝后来逐渐觉出他这把刀越发不听话了。咸宁帝拔擢他,本就是为制衡,脱了掌控的刀可就不称手了。于是咸宁帝留了一手,给仲晁暗下了一道密旨。大意是说,若他忽然驾崩,就务必除掉魏国公世子。咸宁帝为仲晁定了个计策。大致便是,在修筑景陵时,在地宫大门与玄堂之间留个暗道。随后,寻个恰当时机,放出消息,就说先帝未崩,尚存人间,并揭露了逆臣谢思言诸般不为人知的罪状,让天兴帝将之诛杀。谢思言心下冷笑。咸宁帝当时大约隐隐预见到他会殒命于他之手,想让他在他驾崩之后,以为他未死,逼迫他露出凶相,如此方便将他剪除。为策万全,咸宁帝还手书了一分罪状给仲晁,这便是仲晁后来拿出来示众的所谓先帝宸翰。咸宁帝之所以将这差事交于仲晁来做,是因着无论从立场还是官位来看,仲晁都是唯一能牵制他的人。而且最紧要的是,仲晁不会愚蠢到去试图谋国篡位。但咸宁帝没想到的是,仲晁后来被楚王算计了。阿古达木的手下巴根与漕帮中人打过交道,因而偶然间得知了这件事,于是阿古达木转头就告诉了他。为的不过是由此挑起国朝内乱。阿古达木也根本不是为着宝音郡主的婚事才后延归期的,他滞留京师的目的就是寻机来将这个消息透给他。故那次密谈后不久,阿古达木就回了北狄。至于宝音郡主究竟能否嫁给楚王,阿古达木并不关心。确切说,阿古达木应是一早就预料到自己女儿根本做不了楚王妃,起初跟天兴帝请求赐婚,不过是要为将咸宁帝那个消息透给他挑个引子。楚王很可能也早就看透了阿古达木的心思,倒是宝音郡主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对自己父王对自己的利用一无所知。思绪转至此,他们的车马就跟宝音郡主的随行从人碰见了。宝音郡主乍见陆听溪,怔了下才认出她来,连连嗟叹,说她生得越发娇美娆丽了,陆听溪也与之寒暄,两人竟是越说越起兴。陆听溪下车不得,就请宝音郡主上来,让谢思言先下车,暂且回避。谢思言暗睨了宝音郡主一眼,眸光凛如寒川。……杨顺正跟宝升低声闲谈,忽见世子爷裹了一件狸子皮大氅从马车上下来,宝音郡主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车。世子爷立在涌动人潮间,对着已经落下的毡帘看了须臾,背过身去,面色很有些难看。杨顺跟宝升对视一眼。世子爷竟在上元夜被自家媳妇赶下了马车?谢思言对他们的注目似有所感,回头飞来一记眼刀。杨顺与宝升赶忙低头垂手。谢思言立了不多时,保国公的车驾正巧路过。保国公得知首辅大人在此,赶忙下得车来见礼,存候之间,小心翼翼提起了他前些时日与他说的那件事。谢思言心绪欠佳,冷声道:“保国公有这工夫,不如去好生琢磨琢磨如何教子诲孙。”上回他去保国公府上赴宴,保国公之所以单独给他跟陆听溪设宴,是为方便跟他求人情。保国公想为自家儿孙谋差事。提起此事,他倒不得不说他父亲在拣选亲家上真没甚眼光,当初竟还想跟保国公家结亲。如今保国公家子孙没几个出息的,徐云那夫家也因接连遇着几桩麻烦,益发不济,保国公素爱面子,却仍是豁出老脸来求他,表明却是没奈何了。可保国公有没有奈何,干他何事。保国公被谢思言说得耳红面赤,却也只能赔笑,心里恨恨,直想将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抽死。当初偏说人家魏国公世子在外头养有外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死要活让他绝了跟魏国公家做亲的念头。如今可好。别说他觉着魏国公世子养外室之事子虚乌有,纵真有外室又如何?依着这位世子爷的卓然地位,养个把外室也是常事。若非那个逆女,他就是当朝首辅的老丈人了,在京中能横着走,府中那帮儿孙的前程还用发愁?谢思言忽然道:“保国公瞧那边是否有个熟面孔?”保国公正要引颈细看,却忽听身后一阵异响,一惊回头,便见谢思言飞快起身蜷手,地上的手炉侧翻,盖钮已开,应是在捡起手炉时,不当心被烫着了。大好的献殷勤的机会,保国公焉能放过,即刻大呼阁老烫伤了,命人速去左近医馆请个大夫来。跟宝音郡主相谈正欢的陆听溪被保国公这气吞牛斗的一嗓子惊住,忙探出脑袋去看。然则谢思言身周围了一层人墙,她看不真切,当下跟宝音郡主作别。宝音郡主离去后,她也要下车,却被谢思言及时阻住。“小伤而已,不打紧,你莫下来。”陆听溪看他一直以袖掩手,急道:“胡说!我听保国公说那手炉的盖钮松了,里头的炭火怕都撒出来了,怎会是小伤?还是先寻医包扎下稳妥。”伸手拉他,要查看他的伤势。“保国公大惊小怪而已,”谢思言将手背到身后,“没事。倒是打搅你跟宝音郡主说话了。”回头让保国公不要兴师动众。“我跟宝音不过闲扯,没你的事要紧,”陆听溪蹙眉,“若非保国公喊出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你若因不肯及时医治落下疤来,往后休想挽我。”端起脸来。在陆听溪的再三软语拉拽下,谢思言终于上了马车。“不能挽你,那是不是能抱你?”谢思言侧首凝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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