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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风雅地将手中纸扇轻摇赞道:“姑娘冰肌玉骨,秋水为神,当真是艳冠众姝了!”他身边从来不乏美貌女子,眼界自然是不凡。此时虽然身边围着一干美貌侍女歌姬,跟曾玉儿比起来实在是差得远了。曾玉儿听得微微一笑,只如月亮从云中探出头来般甚是美丽,隐隐的娇羞之态看得那公子心头一滞。方肖见得他这般直勾勾的眼神,心下大是不快,却也不说话,只在曾玉儿身边站着。曾玉儿正将头发撩了一半,突地微微一弹指,却听得一声如蚊吟般。原来她方才故作姿态只为放松对方警惕,此时出手出人意料。只见两根银针一左一右闪着寒光向那公子面门双目而去。“啊!”那公子武功却也一般,更兼此时曾玉儿一番动作极光电火之间,哪里还来得及躲过,怕是这双眼睛就要废在当场了。“公子莫惊!”却听得一声娇叱,一红影闪过,又是一道白影在公子面前一闪而过。方肖和曾玉儿见得均在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手。”待定睛看时,却见一红衣女子立于那白衣公子左前横眉怒道:“你这女子好生狠毒,为何对我家公子下如此毒手?”她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两根银针,原来方才那一闪即过的白光竟是她那如葱根白皙的手指。方肖心下暗叹来人指间功夫的厉害,居然能轻飘飘地接着暗器,这速度和眼力劲儿都是极高明了。“哼!你还问我为何?你该问的是你家公子为何这般盯着姑娘看,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当真是纨绔子弟,内中败絮。”曾玉儿见得自己不曾得手,还被对方一小小丫头呵斥,心下也是不耐,立时翻脸。“君子动口不动手,即便是我家公子不对,但他也是真心称赞姑娘漂亮,姑娘何忍下手暗算?”那红衣女子却是牙尖嘴利,白衣公子似是对她甚为宽容,任由她对着曾玉儿一番言语。方肖微微看了一眼,只不见他脸上还有半点方才的慌乱之态,依旧轻摇扇子,仿佛眼前这番口舌之争与他无关。“君子?你个笨丫头,不知道姑娘我是女子吗?君子动口我动手。我漂不漂亮和你家公子何干?他油腔滑调,巧言令色,分明居心不良。再说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何来暗算之说?我二人深夜拜访,你们家公子一言未发,不懂礼数也就罢了,你一小小丫头居然还越俎代庖对我们横加斥责,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扶风山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曾玉儿本就巧言善辩,方才故作娇羞只为出其不意教训那个白衣公子,此时见得所图之事被人坏了,也不再掩饰,把气尽数撒在坏她好事之人的身上。“唔,呵呵,姑娘好生聪明伶俐,当真是奇女子了。小可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饶恕言语无状之罪。来者便是客,何不亭中一叙,让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白衣公子本是闲立一旁,此时被曾玉儿暗讽纵容家奴,再也挂不住脸面,躬身一揖道。曾玉儿见得他礼貌道歉,方将脖子一扬:“没关系,大人不计小人过。早听得人说‘无缺公子’是个极风雅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了。对女子都是这般温柔,公子何乃多情啊!”她的话似真似假,便是方肖也听不出褒贬。只是方才还骂作“纨绔子弟,内中败絮”的,片刻又赞其风雅,任谁听来都不会觉得她是真心夸奖。那红衣女子听得她的话也是脸色倏的涨红,奈何主人在一旁,方才便被自己连累得挨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此刻纵然被她有意无意骂作小人也只能咬牙忍受了。曾玉儿窥得她神色变化,心下大是快意,脸上更是笑意吟吟。“得姑娘谬赞,无缺实在是惶恐。不知可否亭中一叙,如此良辰美景不需辜负啊!”那无缺公子听得她一顿阴阳怪调的话,俊脸却是微红,不知是尴尬还是惭愧。“算了,我这便要离开了,打扰公子歌舞嬉乐实在抱歉,公子自便吧!”曾玉儿也不搭理他的邀请,转身便走。方肖见得又是一愣,这便要走?“姑娘留步!”曾玉儿方走几步,只听无缺公子在身后唤道。“还有什么吗?”曾玉儿也不回头,只走到方肖面前才住脚。方肖方才听得曾玉儿唤他“无缺公子”,心中略加思索便已明白过来,原来这白衣公子正是风云盟主宋佳杰之子,“无缺公子”想必是江湖人传道的名号了。想到此处,他也终于解开心中疑团。曾玉儿本就极易好奇,之前桌上听得那小二谈起宋佳杰父子,心中如何能按捺得住。她回屋前已经向那小二悄悄问得去处,原来宋佳杰祖居这扶风山庄,只等夜深便前来刺探了。那宋无缺倒也识得眼色,知道曾玉儿脾气古怪,只将纸扇一合道:“无他事,只是想请教姑娘芳名和住处,日后也好前去拜访。”方肖听得眉头一皱,道:“你管我们住在何处?不过是误打误撞来到你庄中,你还想借机调戏民女不成?”一番话说得曾玉儿扑哧笑出声来。宋无缺也张口结舌不好再追问下去,曾玉儿回头见得他面色窘迫,笑道:“我翌日将在锦绣苑下榻,你可是要来看我?”说着轻声一笑便再不回头,一拉方肖的衣袖,两人并肩而去。宋无缺望着他们身影潇洒飘逸从容而去,不知为何没了赏月听歌的兴致,一声长叹便挥手道:“都散了罢。”却说曾玉儿和方肖出得扶风山庄,方肖想起她方才在宋无缺面前巧笑嫣然得模样便心中不快,只轻轻甩开她的手,不和她说话。曾玉儿见得他这般也自明了,她也不知为何般轻笑道:“怎么?方姑娘现在金贵了?连手都拉不得了?”方肖本就恼她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子说笑嬉闹,旁若无人,现在听她又故作不知地说自己是女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忍耐不得道:“不是我金贵,玉儿姑娘有的是巴巴把脸凑上让她去啐的公子少爷,哪里能得稀罕一屠户之手。只怕手上的猪油污了您的玉手。”他一直惦着自己和曾玉儿之间的身份悬殊,总是在心里放着疙瘩。方才见得宋无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更衬得自己平凡,想着自己不如那两人那般相配,心中委实难过自卑。再看得曾玉儿对着对方喜怒无常,有说有笑,心中的嫉妒让他几欲疯狂。曾玉儿听他说话怪里怪气,不恼反笑道。“还说你不是女子,哪有大男人说话这般酸气的,也不害臊的。”“是,我是小气,算不得什么大丈夫,可是我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三从四德!不像有些女子般终日周旋于男子之间,就是三更半夜也不得歇息。”方肖听她一再把自己比作气量狭小的女子,心中更添堵。他心里想着,原来我在她心中竟是这般不能容物,她之前对我时而欢颜时而生气,怕也只是将自己戏耍。她这般骄傲出色的人物,自是有许多如同宋无缺这般优秀的男子宠她容她,哪里会把我一个小屠户放在眼里。想到此处,他的骄傲自尊再不受压抑,只张口就说出这番话来。他也未加思索,却不知这话说得极重,讽刺曾玉儿不知羞耻,三更半夜更是跑出来和男人厮混,有失妇德。曾玉儿本只是和他玩笑,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听得他这几句话说来,脸色顿时一黑,厉声道:“哼!你不是女子还能这般熟悉三从四德,当真是让我这做女子的汗颜了!倒是可惜了老天给你的男儿身。只不过我无父无母,自无父可从,尚未出嫁,更是没个丈夫管着。我便勾上十个八个野男人,要谁来管?你吗?”说着只轻蔑地看一眼方肖,满是不屑的神气,拂袖而去。方肖听得她一顿反击,嘲笑自己百无一用到熟读女子德功,还反唇相讥自己没有资格去管她,心中气怒交加,却偏偏无法再说半句。他一时呆愣在那里,又是伤心又是沮丧,只觉得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便是自己了。曾玉儿发得一番脾气离去他也浑然不知,只是站在那里任夜风吹在身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曾玉儿的影子。原来她早已不知去向了,怕是早就回去了。两人这回又是闹得不欢收场,可见自己是痴心妄想了。想到此处,他抬头看看天上兀自坠去的玉兔,心中突然一阵惆怅,只觉得这无边的黑夜漫漫无际,只将自己笼罩在其中,脱不出去。他就站在那里呆呆地吹了片刻风,也不再停留地转身回到客栈。张勇刚向梦正酣,翻出一个身。他也不发出一点声响便合衣躺下,只觉得心中再无凌乱,很快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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