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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评判山川剑之类的圣人，往往标准奇高，但凡他有什么地方处理不当，便觉此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有伪君子之嫌。但对木小乔之流便宽容得多，只要他不暴起咬人……或是只要他咬的人不是自己，便还能从他身上强行分析出几丝率性可爱来。周翡也未能免俗，很快便&ldo;原谅&rdo;了木小乔的出言不逊，问道：&ldo;朱雀主许久不露面了，今日到此地有何贵干？&rdo;木小乔拢了一把鬓角的乱发，说道：&ldo;我来瞧瞧那个铁面魔，听说那小子就是殷沛，山川剑鞘也在他手上？&rdo;周翡道：&ldo;不错。&rdo;木小乔便说道：&ldo;按理这不关我的事，只不过上回在永州，羽衣班那老太婆算是帮过我一把，虽然她没什么用，不过我不欠人情，这回也来帮她一回。&rdo;永州城里，霓裳夫人出面争夺过慎独印，为什么算是&ldo;帮过木小乔一把&rdo;？这回围剿殷沛，她又是因为什么？木小乔这句话语焉不详，内涵却十分丰富。周翡想了想，迟疑着试探道：&ldo;恕我愚钝，没听明白……朱雀主帮霓裳夫人什么呢？&rdo;木小乔看了她一眼，笑道：&ldo;想问什么直说，我才不管什么誓约盟约限制，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rdo;周翡本来就不擅长打机锋，立刻就坡下驴，直言道：&ldo;所以朱雀主也是&lso;海天一色&rso;的见证人。&rdo;&ldo;不错。&rdo;木小乔道。周翡又道：&ldo;霓裳夫人曾经说过，所谓&lso;海天一色&rso;，并没有什么异宝，只不过是一个盟约。&rdo;&ldo;一群大傻子立的誓约。&rdo;木小乔道，&ldo;双方互相不信任，便找了一帮两头拿好处的见证人‐‐比如我，一边给我的好处是答应帮我查一个仇人的身份，另一边答应帮我脱离活人死人山。&rdo;周翡恍然大悟‐‐这么看来，鱼太师叔他们也一样，当时鸣风楼主兄弟两人中了透骨青，一边给了他们&ldo;归阳丹&rdo;，一边给了他们退隐容身之地。怪不得当年老寨主李徵力排众议，将格格不入的鸣风楼引入四十八寨。周翡问道：&ldo;那誓约到底是……&rdo;&ldo;就是不泄露&lso;海天一色&rso;的秘密，&rdo;木小乔道，&ldo;你别看我，看我没用，那秘密至今没泄露过，所以我也不知是什么。保密人大多家大业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见证人却大多是刺客之流，藏在暗处，一方面盯着保密人不泄密，一边见证他们不因此被杀人灭口……好比个买房置地的&lso;中人&rso;，你明白么？&rdo;周翡被这里头乱七八糟的关系绕晕了，低头沉思。&ldo;水波纹就是那些保密人最后的保命符，要是对方生了恶意，要害死他们，保密人便能通过约定方式将信物托付给见证人，据说几件信物凑在一起，就算当年的保密人都死干净了，也能拼凑出&lso;海天一色&rso;的秘密来。&rdo;木小乔道，&ldo;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保密人没有泄露秘密，也都死于不相干的事，看来不能算是&lso;杀人灭口&rso;，此事便该一了百了了，至于那水波纹的信物被别人拿去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rdo;周翡道：&ldo;所以当年山川剑被郑罗生拿去，霓裳夫人也并未出面去追？&rdo;&ldo;追也没用，羽衣班那婆娘斗不过郑罗生。&rdo;木小乔一摆手，&ldo;不过确实也这样，殷闻岚绝不会将&lso;海天一色&rso;四个字泄露给郑罗生，她若是不依不饶去追讨，反倒等于将这事捅出来了，这才一直沉默，只是……&rdo;木小乔话音一顿，周翡飞快地接道：&ldo;只是没想到好多年以后，&lso;海天一色&rso;居然不知怎么被捅出来了，还因为一堆越传越离谱的传说，导致大家都趋之若鹜地争夺，所以朱雀主当年去永州是为了收回慎独印？&rdo;&ldo;哈！&rdo;木小乔长眉一挑，&ldo;我才不像羽衣班的女人那么爱管闲事，我就是取霍连涛的人头去的。&rdo;周翡没理会他这番出言不逊，说道：&ldo;那霓裳夫人这回是为了从殷沛那收回山川剑？&rdo;&ldo;大概吧。&rdo;木小乔道，&ldo;那姓柳的肉球出身泰山，我与泰山派素有龃龉，便没露面，没想到他们打得那么热闹，居然叫殷沛无声无息地跑了……咦？这是……&rdo;周翡刚想问他黑判官是否也是见证人，以及此人是什么来路，便见木小乔负手站在一边，颇为感兴趣地低头望着一只巴掌大的虫尸，说道：&ldo;听说齐门那老道士抽羊角风，不知从哪找到了涅槃蛊苗，我还当是谣传，原来世上真有这东西……啧，可惜被你一刀劈了，听说老道士养着这玩意是为了入药呢。&rdo;周翡听见一个&ldo;药&rdo;字，立刻把什么都忘了：&ldo;入什么药？&rdo;☆、荒塚木小乔道：&ldo;我怎么知道？&rdo;周翡病急乱投医地上前一步：&ldo;求前辈告诉我。&rdo;木小乔挑眉看了她一眼，突然不知怎么临时起意，猛地伸出他那只专门掏心的左手，抓向周翡咽喉。幸好周翡虽然心神微乱，却没有真的将他那句&ldo;不杀女人&rdo;的鬼话当真，她在极有限的地方，一把将碎遮往上抛出，刀背&ldo;呛&rdo;一下撞在木小乔那凶器一样的指甲上，随后她单手一带刀柄，横刃往前一推，继而毫无预兆地变挡为砍。木小乔被迫侧身避开，刀风的余韵拨响了他手中的琵琶，&ldo;铮&rdo;的一声。木小乔长发与长衣在晨风中乱七八糟地飞成了一团，他缓缓将指甲收入掌心。他的脸很白，眼珠却格外的黑，这些特点若是生在少女身上，该是很好看的，可是落在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身上，便活脱脱是个吊死鬼的模样了，幸亏他今天大发慈悲，没涂胭脂，倒是没有前几次&ldo;盛装登场&rdo;时那么骇人。周翡无奈道：&ldo;我早知道朱雀主准得食言而肥，只是没想到您吃得这么快。&rdo;木小乔&ldo;哈哈&rdo;一笑，将清亮的嗓音捏了起来，捏出了一把能以假乱真的女声，俏生生地说道：&ldo;哪里，我看那齐门呀，也散了摊子，霍家呢，也断子绝孙了，殷闻岚的儿子好大出息，在外头给那虫怪当孙子，倒是你们李家一支，还有些人留下来，想好好端详一二呢，你要是出息，我就把涅槃蛊的故事告诉你。&rdo;周翡冷笑，要是&ldo;端详&rdo;完发现不怎么样，搞不好就&ldo;失手误杀&rdo;了，这大魔头到时候还有说辞‐‐你死你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木小乔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目光从周翡身上缓缓扫过，每一次停顿，都仿佛暗示着周翡身上的一处空门，他好像个抓到了耗子的大猫，用爪子将猎物来回扒拉着玩，不恐吓个够，不肯轻易下嘴。周翡却突然动了，她看也不看木小乔，径直迈开步子绕过他，捡起头天晚上掉落在药人之间的鞘，将碎遮还刀入鞘。木小乔：&ldo;……&rdo;他头一次见识到这样嚣张的&ldo;傻大胆&rdo;，有点新鲜。周翡不慌不忙地说道：&ldo;我听一位长辈说，上一代人中，朱雀主的资质可谓其中翘楚……之一，但是年轻的时候戾气太重，练的功夫学名叫做&lso;百劫手&rso;，走了伤人伤己的旁门，鼎盛时固然无坚不摧，可一旦走起下坡路，便也如江河日下，我原先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rdo;&ldo;百劫手&rdo;三个字一出，木小乔的神色便是一顿，只是他城府深沉，没露出什么，只淡淡道：&ldo;哦？&rdo;&ldo;三年前我在永州见朱雀主，见你身形已略有凝滞，&rdo;周翡将长刀背在身后，在原地踱了几步，又转头一指木小乔胸口道，&ldo;方才见朱雀主出招，感觉更明显一些，你檀中气息不顺，百劫手便欠了几分果断，不然就凭当年活人死人山的四圣之首一爪，我也没有那么容易避开。&rdo;木小乔奇道：&ldo;你们不都说四圣之首不是郑罗生吗？&rdo;周翡很文静地低头一笑，说道：&ldo;郑罗生算什么东西。&rdo;木小乔皮笑肉不笑道：&ldo;小姑娘，你这是究竟在奉承我，还是在吓唬我？&rdo;周翡站定，不答反问道：&ldo;朱雀主素日是不是还有头痛之症？&rdo;木小乔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周翡略一摊手，说道：&ldo;我可不是算命的，方才朱雀主的百劫手再高一寸，撞到的便是我的刀柄，我必来不及取刀变招，以阁下这身高，不该这样&lso;眼高手低&rso;，大约是长期垂目所至吧？这才有这一猜。&rdo;木小乔缓缓道：&ldo;哦？若我再高一寸，你&lso;必来不及取刀变招&rso;？那你又怎么敢这么使刀？&rdo;&ldo;蒙的，&rdo;周翡十分敷衍地笑道，&ldo;可能运气好。&rdo;她说话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手弹了弹自己的左臂，微微活动一下脖颈，手掌自颈侧擦过，又好似没睡醒一样，按起了右边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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