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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2页）

京华之璧，渺月之华……凡是一出门，就会被京都好美之人围得水泄不通的玉郎苏柳，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如晏夕姬梵一般，换下了一身华服，穿着白色棉质衣服，头围淡色纶巾，身上无一饰物。

虽然他一身凡服，但面容贵气，眉目清冷，其实也遮不住他身上高人一等的气势。

“我每日钻研读书，是为了丰富自己学识，陶冶自己的情操，不是为了屈从膝盖仕人于犬的。”林玄摇摇头，表情很是平静的说。

赵深应该是见过苏柳，见他来访也不惊讶的样子，反而直接问：“柳君，我听得外面总传姬霜选贤，人人议论纷纷好不热闹，究竟是什么？”

苏柳袍袖轻轻一甩，姿态雅然地坐到了晏夕的身边，轻轻地说：“姬家选问天之人，或是辅天之手，人人皆有机会，人人都想成为那个一夜成名天下知的异人。林兄真的不考虑？”言罢，眼尾还扫向了姬梵，姬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

林玄摇摇头，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怅然，道：“小人得志而祸国稷，君臣宰割以私其欲。这天下，已经病入膏肓，哪里，都无净地。便是绝世霜姬，也无法力挽狂澜……”

赵深拍拍桌子，道：“林兄真是太悲观了，希望总会是有的嘛。”

他朝天朗然一吼，道：“大丈夫该寻着建功立业的机会，干出一番事业来，才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趟。那姬霜寻的是读书人，可惜老子一字不识，不然我也去碰碰运气了。”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姬霜要去寻以书立论取天下之人，怕是痴心妄想了。”苏柳淡淡一笑，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带了些许嘲讽。

姬梵手指一颤，心道：是啊，苏柳说的没错，后来称雄天下的，都不是手握笔杆的读书人，而是手里握着强大兵权的王者。

她的眼睛暗了暗，霜姐姐，这是孤注一掷啊……

为什么呢……

她有些不敢想下去的止住心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心悠悠，临风逍遥尔……”林玄饮下一杯酒，淡淡地笑着呤道。“诸君为天下而哀愁，可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因为古往今来名士的为其哀叹而改变，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杀戮征伐，血雨腥风。千百年来，这天空之下，从来就不缺少奸佞纵虐，擅权谋国，战火纷争，尸骸遍野。这个世界，我们除了改变自己，还能改变什么呢？人生皆如梦幻泡影，只有逍遥离世，忘尘断爱，才能品极乐之境啊……”

苏柳笑笑，转头问晏夕，道：“夕君以为如何？”

晏夕抬起手饮了杯中菊花酒，表情未变地说：“我与林兄观念不尽相同，我入世不孤，离世不漠。愿做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一人。”

“哈哈哈，说得好，”林玄见他这样说，倒也不心为忤，开怀大笑起来，与晏夕举杯对饮。“大道千万，唯心不孤，这世间纵洋其志，何需诸人与我皆同？我俩志趣不同，我却是很欣赏你，我们相交，不问出身门弟，只谈天道众生，文史风流，倾谈相顾，好不快哉。”

“对，我最佩服的，便是林兄这样的胸襟与气度……”晏夕很是真诚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在他身上很少见到的少年稚气，晏夕平日里行事滴水不露，成熟稳重，有时候人们往往会忘了，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姬梵小口小口喝着鱼汤，唇角挂着微笑地听着四个男人谈天论地，头上戴的草帽枝叶半遮住她的脸庞，让她有种隔幕观看的感觉，但她却是感觉到此刻无比的轻松自在，听着四个男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天地玄宇，元气自然，仿佛已经挣脱了自身肉体的这个束缚，将灵魂与思想完全置身于浩瀚的宇宙空明，与无尽的思想自由之中。谈玄，就是有这么玄妙的存在，让人忘了自己的生存，自己的痛苦，自己生活外物的一切，也是在这个黑暗压抑的时代，满腹经纶的文人们为自己寻求到的一点点幸福与乐趣的存在……

人生皆苦，唯放达逸志，玄意高远，才得自然极乐之妙……

公子苏柳起了兴致，不在从哪里找来一只琴，于菊海碧潭间轻拔弦线，为诸人奏乐助兴。

琴声铮铮，悠扬悦耳，技艺之高超让姬梵心中钦佩不已，想想她这个以琴名动京都的姬女，在苏柳面前，实是技艺拙劣，班门弄斧了。

天下飞来数只飞鹤，随着呤咚琴声展翅翱翔，有的则是落在坐于碧潭石上的苏柳身边，昂首鸣叫，像是在应和着他的乐声一般，天、地、人、鸟、音乐融为了一体，公子苏柳白衣若风，飘然若仙，身边又有仙禽为伴，看了此景，林玄晏夕赵深皆不禁发出赞叹之声，应着琴声，拍膝而歌，姬梵虽然没有唱歌，但也喝着菊花酒，眼睛发亮地看着四人于此幽然山谷中自在逍遥的忘尘歌呤，感受到了道学隐士的快乐。

快乐仿佛就是这么简单，抛弃一切，摒弃杂思，热爱自然，放任自己一切的自由思想，便是人的一生里最易得到也最不需要代价的快乐了。

林玄采来数只菊花，洗净之后加茉莉干花与香果，用热水冲泡，直接制成了菊花茶，众人饮下这新鲜芬芳的菊花茶，皆赞叹美味极了。

苏柳一曲弹毕，晏夕也起了兴致，拔出腰下锋剑，为众人舞剑，林中草木纷飞，晏夕身姿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林玄赵深纷纷叫好，尤其是赵深，脸红兴奋地边鼓掌边叫好，声音极其洪亮。

在林玄赵深的注意力全在晏夕那处的时候，苏柳转过脸来，那又如秋月魅华的眼睛轻轻地看向姬梵，姬梵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对上苏柳的目光，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仿佛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然后有些冷嘲地道：“妹妹要不要也弹一曲？”

姬梵的脸嘭地涨得通红，隐约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想来自己被姬家对外宣扬的“绝世名琴”，在苏柳眼中不过凡尘拙艺，所以才有这样的嘲语，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小技不堪，难登大雅。”

苏柳见她如此坦白，又多看了她几眼。不知为何，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又不搭理她了。

大概苏柳就是这样喜欢冷嘲热讽的性子，林玄与赵深也是见惯不怪的样子，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俩这边。

五人酒罢曲散，快到结束的时候，赵深微眯着薄醉的眼，对林玄说：“林兄弟，你真不打算用你的才学去试一试《鼎天三册》吗？你这样的学识学论，不出仕着实可惜了。而且这天下乱象已现，大殷周边列国蠢蠢欲动，国境之内饥民瘟疫，流民不止，你若不考虑留一分存世之根，投世家以避险，将来恐兵祸来袭，无法存活啊……”这话说得极是真诚，甚至连旁人听了也忍不住动容。

手无杀伐之力的学子文人，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生存下去，不是投奔世家做门客，便是投军做谋士，以三寸不烂之舌，以千里杀人之谋，手染鲜血地于世间苟且存活。

姬梵有些意外赵深说这样的话，看他似乎粗鲁无学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有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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