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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太仆大惊失色:“这是从何说起啊!这这怎么会……”
楼大夫人绷着一张脸,盯向楼犇的目光既凶狠又鄙夷;楼二夫人已经扑倒在儿媳王延姬身上,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我还是那句老话,”楼犇不慌不忙道,“你要定我的罪,总不能光凭推测臆断吧,拿出证据来!”
凌不疑道:“我今日会登楼府大门,就是要偿你所愿。”
楼犇抽搐着面皮:“在下洗耳恭听。”
“你手脚利落,当初涉事的一干人等几乎全部灭了口,甚至连马荣也……”
“哦,现在连马荣都是我杀的了么?”
“你本不想杀马荣,不过眼看杀不了万松柏,那就只能杀马荣了。”
楼犇冷冷一笑,不予置评。
凌不疑道:“我以为,若连区区一介小吏的妇人都知道留下些蛛丝马迹以备不测,难道马荣就会丝毫没有防备。说到底,你们也只不过是利益相交,谈何倾心信任,何况目睹对你真正信至肺腑的颜忠阖家惨死,我不信马荣会毫无触动!于是我便去查马荣的行踪——发现他自赚开铜牛县城后就再未回过家。先是镇守县城,然后被‘说服’投诚,其后便在崔侯帐下效力,倘若他要隐藏些什么,那该藏在何处呢?”
少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铜牛县?!”
凌不疑看了女孩一眼:“不错,就是铜牛县。在那里,马荣不但驻守了近一个月,还镇日走街串巷,美其名曰‘视察百姓疾苦’。”
袁慎听的入了神,忍不住问:“最终你究竟是在哪里找到‘那些东西’的。”
凌不疑道:“马荣差不多走遍了整座县城,若真一处处去翻找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够。不过马荣不过一介武夫,没那么细的心思……”他笑了笑,看向楼犇,“铜牛县其北有一座牛头坊,坊间有一座酒肆,名唤‘牡牝’。”
少商还在掌心悄悄模拟这几个字,楼太仆和袁慎等人立刻想明白了,目光齐齐射向楼犇——牛头+牛。
楼犇开始撑不住镇定的神色了。
凌不疑继续道:“就在那间酒肆中,手下人发现其中一座雅间墙上有钻凿痕迹,挖开一看,正是一大捆书简,里头有你这些日子以来写给颜县令的书函——从你们相识,相约会面,煽动颜忠另行安置老母幼儿,甚至到约定时辰地点……一概皆有。我猜你是让马荣进城后销毁这些写给颜忠的书函,谁知他却留了下来。”
少商想,大约凌不疑在追查李逢妻子时,估计也顺手查了马荣。
楼犇强自镇定:“哦,真是我写的么,子晟不会是看错了吧。”
凌不疑道:“那些书函并未具明姓名,只在落款处描了一面小小的菱花镜。”
王延姬惶惑的看了丈夫一眼。
“不单如此,我曾在陛下的御案前见过子唯呈上来的地方风土志,笔迹与那些书函上的字并不一致。”凌不疑道。
楼犇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笑道:“既无具名,笔迹又不一样,何以见得那些书函就是我写给颜县令的?”
“正因如此,我便将这些书函隐而不宣。”凌不疑道,“然而我想起了袁侍中。陛下曾数次在我面前夸过袁侍中擅长行墨,能写多种书法字体——于是我想子唯与袁侍中不是师出同门的么,倘若袁侍中有此才能,那么子唯必然不遑多让。”
“然而欧阳夫子早就云游四海去了,要找回他不知何年何月,再说欧阳夫子为人是出了名的落拓不羁,别说弟子写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手书也是随写随丢,这可真是难煞我了……”
袁慎扯了扯嘴角:“无妨,这不是有在下么。”
凌不疑冲他笑笑:“袁侍中虽年少,但素性沉稳,平日陛下赐下的一片竹简一副绢帛都一一收好,井井有条。我想当年欧阳夫子离去时,是否也将书简著作相托……”
袁慎皮笑肉不笑:“夫子没托付,是我自己多事,将夫子到处遗落的书简全都收了起来,晒干后覆上油布妥善收藏。”
少商从这语气中察觉到了深深的沉痛。
“我与袁侍中在袁府中翻找了数日,终于找到了你二十岁前写给恩师与同窗的诗赋杂文,各种字体都有,其中就有与写给颜忠书函中一般无二的字迹!陛下犹自不能相信,还找了数位书法大家品鉴,均道‘行书虽有老辣与稚嫩之别,但确是同一人所书不假’。楼子唯,行家出手,定不会冤屈了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凌不疑一手搭在案几上,渊渟岳峙,气势逼人。
楼太仆颤颤的坐倒在地上,楼二夫人掩面哀哀哭泣,楼大夫人却上前一步,冷嘲热讽道:“我还当你在外面立下了大功,这两日在家中耀武扬威的厉害,却原来是做了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说侄儿,无才就无才,学着你堂兄安耽度日又有何不可,何必非要害人害己,如今你犯下大罪,别是要牵连全家……”
少商听不下去了,正要出言讥讽,却见王延姬裙摆蹁跹,几步走到楼大夫人跟前,劈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众人皆惊,楼大夫人被打倒在地,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脸,又惊又怒:“你你…你竟敢…?!”
王延姬拔下发间金笄,刷的一下扎在地板上,恶狠狠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要你血溅五步!”
楼大夫人被这目光吓住了。众人顺目看去,只见那支金笄正扎在楼大夫人指缝之间,再差一点就要扎进楼大夫人的手掌了。
楼太仆起身顿足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话。”
王延姬怔怔的看向丈夫:“这…都是真的么…?”
楼犇惨然一笑:“没错,都是真的。”
王延姬落下泪来:“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难道非此不能立下功业么!”
“为了父亲的委屈,为了你我的将来,为了我自己的抱负……”楼犇道,“到了这个地步,我已无颜见你。以后你就回家去吧,你年纪还轻,改嫁亦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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