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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赵宇一笑，从他手里拿过短弩，向下一摆，让短箭滑入箭槽，然后把弩交给在旁边摩拳擦掌的陈桐，告诉他怎么扳开弩弦。陈桐看这弩she得那么远，那么狠，一定要大力才能扳开，可方一用力，弩弦已经张开，毫无困难地就卡在的发she机关上，他也失声说：&ldo;甚易！&rdo;稍一瞄准，一箭而去，也正中了树干。

后面的陈树，郑子诚和陆敏都试着she了一弩，个个命中了目的。他们面露惊奇，赵宇拿过弩来，扳上保险扣，微笑着说：&ldo;诸位是天生的神she手。&rdo;不等他们说什么，赵宇接着说：&ldo;当然，其他人也能she中，只要稍微瞄一下就行。但如果是战场，就不这么简单，元军精锐有柳叶甲、铁罗圈甲等甲胄。其中铁罗圈甲内层用牛皮制成，外层为铁网甲，甲片相连如鱼鳞，平常箭矢不能穿透。元军非精锐兵士，则有皮甲、布面甲等。此弩可穿轻易穿透皮甲，如果距离较近，也可穿透铁罗圈或铁网甲，盖因竹箭在大力she于铁网时，会劈开中裂，劈开部分可穿过网眼继续前行，伤及敌方。当然致死之伤，当为眼部中箭。此弩准性极佳，若多加练习，即使面部狭小，也能she中。我友李越，乃制弩之巧匠，此弩为他得意之作，she速惊人，可减少被瞄准的目标移动出she击范围的可能，从而大大增加命中率，是世间少见之准确速she之利器。&rdo;

众人都回头看，李越和叶铭都回来了，远方的树林处张开了一匹布。李越低着头站在亭子的一个柱子边，一副有气无力地样子，看着自己的脚尖。陆敏这次看了一眼李越，有点儿不相信这个人造出了方才那么精巧奇妙的短弩。

赵宇走到亭外，把手中短弩放在地上，又从地上拿起了一支上面平排了六支竹箭的排弩，对着众人说道：&ldo;我名此弩为潭州弩。此弩she力极大，可在中等距离she穿除完全铁甲外的其他甲胄，并能深入肌肤。如果加上三棱锥铁箭头，可she穿铁甲。&rdo;他对叶铭说：&ldo;喊喊。&rdo;叶铭说道：&ldo;我仔细看了，那边无人。&rdo;赵宇横了他一眼，陈桐上前一步说：&ldo;我来试试这潭州弩。&rdo;

他接过来，赵宇指点了他怎么用，他对着那匹粗布，轻易地扣下了扳机。一排短箭呼啸而去，粗布上显示出一串空洞。赵宇这次没有让其他人she，从陈桐手里拿过排弩，示意他怎么扣上保险，又放回地上，笑着说：&ldo;这弩也是李越所造。&rdo;大家惊叹。赵宇对李越说：&ldo;去把箭收回来。&rdo;又对叶铭道：&ldo;布匹！&rdo;然后走回亭子中，坐下，众人都坐了下来。

陈桐说道：&ldo;果然是好弩。其实强弩并不少见。蒙元之强弓可she穿宋兵铁甲，宋的强弩也同样可she穿蒙元兵甲，就如方才叶官人提到的张顺张贵兄弟，就是用强弩打开了通道。但强弩需要臂力和准力，蒙元兵士从小演习，吾等不能及也。可方才两种竹弩，平常人等，哪怕是妇孺就可以拉开弩弦，准力又如此上乘，正可以弥补我方缺陷。&rdo;

赵宇点头同意：&ldo;蒙元兵丁多轻甲，以皮甲为主，以求行动迅速。这点在行军和搏击中就远胜宋兵，宋兵身负之甲胄有时可达百斤，与敌相搏自然吃亏。但在攻城中，轻甲之蒙兵可给守军制胜之机。这两种竹弩可以抵御大多敌人，如果将潭州弩安上三棱透甲锥，杀伤力更大。&rdo;

郑子诚开口道：&ldo;我可回府与我父相商，着人锻造箭头。&rdo;

赵宇计算着说：&ldo;现今是六月上旬，我估计，到十二月左右，当是潭州最为凶险之时。从今至彼，有五个月，如果每人现在开始进行臂力和准性练习，加上此弩如此精确易学，该能掌握基本狙击之术，对敌方造成巨大伤害。&rdo;

郑子诚道：&ldo;赵官人为何不将此弩献给潭州主事？&rdo;

赵宇说道：&ldo;可记得我方才说过的狙击之最高目的？&rdo;

陈树有些激动地回答：&ldo;是敌方之将帅。&rdo;

赵宇认可，接着说：&ldo;蒙元用兵，先用宋军投降之兵士，接着就是金地之汉军，然后是回回兵，而最后才是蒙古怯薛。潭州围城，起初必是杂牌军士，待城中矢尽粮绝，就是蒙军精锐攻城之时。那时节，会有元军将帅督战，身先士卒，其时才是用此种机弩之时。如果在前期使用，不仅可能耗尽弩箭，而且让对方有所提防，想出防御办法。另外敌方将帅如果知道有如此利器，也不会轻易到前沿。所以……&rdo;

陆敏点头道：&ldo;所以，这支狙击兵也要兵分两类，一类是前期作战，用平常箭弩消灭寻常兵士，一类是当将帅领兵时，出其不意，斩其首领。&rdo;

陈桐说：&ldo;对，先期要秘此兵器，不可让众人知晓。持此兵器者，不能在等闲兵士身上轻试。待时机到来，只择将领而击，此兵一出，必有斩获！&rdo;

这时叶铭过来，把卷好的布匹递给了赵宇，赵宇接过来，说道：&ldo;这是我希望诸君常能思想的问题：君可见这些箭孔，乃是百步外所she。那么请问，如果对方攻城兵士密集，如蚁如蝗，我方要隔多远布置一组兵士？以多快的速度交替发she，才能阻止对方登城？而我方也不会因为重叠she击浪费箭矢？诸君可以假设对方有几种进攻速度，我方的相应对策。还有，请计算发弩后的装弩时间，要几个人成组才能保证在轮流发she的时间内足以让兵士装上弩箭？如果潭州弩加上铁头，那么she距就会缩短，届时，上面的问题就都要重新考虑。再有，如果敌方有十五万军，那么能攻城的大概会有多少？那么每日要伤亡对方多少人，才能在多久时间后让对方无法继续攻城？如何给对方造成这样的伤亡？要在哪些方面去促成对方的伤亡？在对方攻城时，要如何分工兵力，远程和近程兵器的结合，既让对方无法登上城头，可也不能让对方全身而退……&rdo;赵宇所介绍的，是一种以计算的方式推算敌我的攻守水平，以期最大程度地打击敌人和最有效地保护自己。这种思考方式在计算机普及后就成为现在军队中不可缺少的一项演习内容。

几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赵宇把布匹卷得更小一些，递给陆敏，陆敏默默地接过布匹。郑子诚蹙眉道：&ldo;如君所问，当有众多兵士才可。吾等几人……&rdo;

陈树有些不耐烦地说：&ldo;哪里还有兵士？潭州已无守军！&rdo;

张锦嘀咕着说：&ldo;那强悍乡民，也许更……&rdo;

赵宇指着亭外十几张弩说：&ldo;这些都是不世之凶器。如果所托非人，恐助纣为虐。诸君可曾想过，如有人借此趁火打劫，洗劫平民百姓，会是如何？如果有元军jian细得此良弩，后果为何？&rdo;

张锦有些发抖地说：&ldo;那必以一当十，内应外合，潭州陷落无疑。&rdo;

陆敏马上抬头四外看了看。陈桐皱眉：&ldo;如此说来，人选要甚为慎重。&rdo;他看赵宇：&ldo;吾等与君素不相识，今日才与君等首次相见。但君已携箭弩前来，明明是蓄谋已久，君言岳麓学子为可托之人，可岳麓学院有生员数百，请问君何故于芸芸学子中，择我等为狙击之兵，掌此凶险之器？&rdo;

赵宇微微一笑，看了陆敏一眼，说道：&ldo;我过宜兴，得知陆小官人曾设计救濒死孙小官人之子，孙小官人当时众叛亲离，陆小官人与他并不相熟，人都不在宜兴，却差书僮路挡僧人，以期救其幼子。陆小官人如此心怀仁慈，难怪孙小官人会遗书托孤陆小官人。而后我遇陆老爷，又知陆小官人自幼才华横溢，从此心生向往……&rdo;李越偷看了陆敏一眼，见陆敏白皙的面孔两颊绯红，眼睛低垂。

又听赵宇继续说道：&ldo;吾友李越善识人心品格，他言陆小官人乃是坚贞不屈尽义守节之人。&rdo;李越忙低头，胸中一痛，心说那当然了……他自然没有看到陆敏飞速地瞥了他一眼。

赵宇又说：&ldo;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小官人之挚友也应是可信之人！我怀此期待前来，今日与诸君相谈，果然不曾失望！我深敬君等尊圣贤之道，怀良善正直之心，有为国尽忠尽节之意，自然要相赠弩箭。而且，这十几张箭弩只是样品，吾友李越还会造出更多弓弩。日后潭州遭困，岳麓书生必会英勇奋战，愿君等寻得志同道合之院生，壮大狙击之兵，共护潭州，以免书院落于蒙元，无数典藏毁于战火！&rdo;

陈桐一拍石几说道：&ldo;好！我必酬君相知之情！吾家累世公卿，当此国难之时，唯愿以死报国领此奇兵，只要吾尚存一息，也定与元军死战到底！&rdo;

陈树点头道：&ldo;吾家兄长所言亦吾之志向！&rdo;

郑子诚叹：&ldo;吾本意只是死在碑林之下，以魂魄相护我中华之典。如若能抵挡元兵不入我书院，就是死在城上，也没什么。我在此已近八年，吾魂当能寻至书院之所。&rdo;

张锦眼中含泪道：&ldo;我……也不惧……一死。&rdo;

陆敏对赵宇说道：&ldo;君能托付吾等如此大事，吾等必不负君一番深意。&rdo;

赵宇点头，接着说道：&ldo;这些弩上都有一个红色小杆，扳断后弩自解体，只望诸君记牢，不要把弩留给敌人。&rdo;

陈桐刚毅地说：&ldo;赵官人请放心，人在弩在，人亡弩毁，决不会留给元兵！&rdo;

李越在亭外听着，有些心颤：当初在宜兴路上遇到了小知道，接着赵宇就设套让小知道告知陆敏的名字，然后让小知道传言给陆老爷，见了陆老爷。知道陆敏在潭州，就要求传递书信，带着小知道一路奔波……这么一步步的，到昨天把陆敏引到旅店……难道赵宇一知道陆敏是岳麓书院的，那么早就存了以陆敏为契机，建立岳麓书生狙击队的主意？他当然信得过这些书生，因为他知道后边发生的事！赵宇从宜兴就这么一步步地策划到现在，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亭子中，赵宇又道：&ldo;我两日后离开，尚有许多军事细节要与君等交代。请君等寻一会所，我可倾心相谈。&rdo;

陆敏忙说道：&ldo;那么就到我府之中……&rdo;他看了看天色，说道：&ldo;容吾等多联络几人，两个时辰之后到我府书房相会可好？&rdo;

赵宇说好，就起身告别，张锦自告奋勇地说：&ldo;我可送赵官人去山门。&rdo;陆敏点头致谢，张锦前面领路，赵宇带着还是垂头不语的李越和叶铭出了亭子。李越实在忍不住，走了一段路，偷偷回头张望，亭子里，几个白衣书生正站在亭中激烈地讨论着，陆敏根本没有往这边看。

张锦一路沉默着带他们走向大门，对周围的络绎不绝的书生视而不见，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也毫无反应。到了山门前，他停住脚步，回身与赵宇等行礼告别，刚要回身，又走到赵宇面前，低声说：&ldo;我心中惶恐，是不是……我最后，会……&rdo;他满眼胆怯地看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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