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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解语宫花出画檐（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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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阳从庄子上回来，好容易在父亲的书房里熬到王爷说了句“你下去罢，下回也照着这回的样子来，就算是你记得长进了”，这句话就如同天下大赦的敕令，碧阳总算是又成了解了笼头的马儿和开了脖锁的猴儿，压着性子规规矩矩退了出来，只等一出王爷的院子，跳起来拔腿就跑。

一气儿跑回到自己院中，却不见碧落迎出来，碧阳进了屋，也还是没见她的影子，跟进来伺候的却是香阶。

香阶伺候着碧阳更换家常衣服，看他腰间多出了一块羊脂白玉螭龙佩，就笑道：“看来五爷去庄子上走的这几日当真是不白去，我猜啊，必定是事情做得好，王爷有了赏对不对？等碧落姐姐回来，五爷也得拿些什么赏给我俩，让我俩也沾沾喜气。”

这香阶比碧落小五岁，是碧落一手□□出来的，性子向来活泼，偏碧阳也是个没甚架子的随意性子，是以这主仆之间素来言语随便，时时调笑。

碧阳顺手拿扇子在香阶头上轻轻一敲，也笑道：“就知道见面就要赏，你好歹也问问我这几日的辛苦，才算是你有心。”说着也不等香阶来问，自顾自拿着南曲的念白道了句“苦也——”故意长声叹息道，“我这几日啊，每时每刻都跟给人用绳子捆着似的，出来进去都有人寸步不离地盯着，还全是些鸡零狗碎的俗事，没一样不叫人心烦的。”摇头一番，感叹一番，忽然一转话题，问道，“你碧落姐姐呢？她一向是不爱出去的。”

香阶嘻嘻笑着，手里却是极利落地给碧阳系好腰带，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整理一番：“碧落姐姐是给西院那边叫去了，说是世子的秦姨娘想吃莲藕菱角汤，几个厨娘做的都不对味……”一抬头，正瞧见碧落转进院来，就故意提高声音笑道，“碧落姐姐这不是回来了么？五爷正念叨姐姐呢。”

碧落一见碧阳回来了，面上就是一喜，急走两步进屋来，连声问道：“我的小爷，不是说明日回家来么？怎么今儿就提前回来了？事情办得可顺手么？这几日在外办事辛苦得很吧？”

碧阳还没开口，香阶先捂着嘴嘻嘻笑道：“果然还是碧落姐姐知道问爷的辛苦，我就只能是那个‘见面就要赏’的。”说着话，故意将方才从碧阳身上换下来的螭龙佩拿在手里，朝碧落扬了扬。

碧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这是碧阳将事情办得好，得了王爷的夸奖和彩头，心道：这还当真是难得，想来王爷也是难道见这位五公子肯认真做那些个“俗事”，这才赶紧赏赐以资鼓励，否则像三公子四公子都是见天儿办事的，都这么动不动就赏，那还不把整个兴宁王府都拆零散了？

不过她终归还是替碧阳高兴，就笑道：“哟，原来五爷当真是得了赏呢，那五爷赏人也不许落下我，我跟香阶，一人一份。”

此时碧阳更衣完毕，瞟了一眼镜中自己的衣饰，返身就歪在一旁的小榻上，顺手接过香阶递上来的茶，吃了一口，朝碧落一努嘴：“还要赏？你手里拿的不是新得的赏赐么？要那么多也不怕压塌了你的箱子。”

香阶早看见碧落手中的托盘里是两块上好的锦缎，也凑上去问：“碧落姐姐，这是世子爷赏的么？做个汤就赏这个，世子爷可真……”忽然才想到五公子和世子待遇不同，登时赶忙闭了嘴。

碧落将托盘随意朝桌上一放，又从怀里拿出一金一银两个锞子，顺手丢在那锦缎上，才道：“是秦姨娘吃了我做的莲藕菱角汤，甚是喜欢，世子爷高兴得很，就赏了。”说着，伸手接过碧阳手里的茶碗，朝香阶道：“这茶凉了，去换热的来。”

香阶原本正兴头头的，可一看碧落故意支使自己出去，只得答应着接过茶碗退了出去。

碧阳看碧落脸色不对，赶紧起身，上前笑嘻嘻道：“难道是我这几日不在，有人给你脸色瞧了不成？”故意伸头朝窗外瞧了瞧，皱了皱眉，“我说嘛，方才我进来就觉着不对，这廊子下摆的菊花怎么都是红衣绿裳和黄金甲呢？我头几日要的立寒秋和十丈垂帘怎么没送来？”

碧落也不理他，动手就去关门窗，碧阳瞧她绷着脸，心里也觉得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可嘴上还是笑嘻嘻的，跟在碧落身后，故意信口胡说：“这大白天的，你关门闭户的做什么？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二人在屋里要……”

“住口！”碧阳还没说完，就给碧落忽然转过身来生生打断，然后也不再搭理他，继续将门窗都依次关严实了。

等她转回身来，却不见了跟在身后的碧阳，正有些纳闷，再一扭头，却见碧阳曲腿抱膝坐在小榻上，正故意做出个可怜巴巴的模样瞧着自己。碧落给他这副乔模乔样的做派气笑了，走过去用手指头点着这位五公子的额角道：“你少来又在我面前耍宝，我不吃你这一套。”

碧阳故意更做出吓得缩起脖子浑身发抖的模样，抱头道：“姐姐别打！我这几日在庄子上很是规矩，半点差池都没出，老头子还赏了块玉佩给我呢。人家原以为好容易回到家来，好歹姐姐也会赏口茶喝赏口饭吃，哪料想姐姐这一见面就沉着脸关严实了门窗，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哪个要打你！又哪个敢打你！”碧落气得直跺脚，“你还装蒜！快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碧阳就猜着她这是要有一番教训自己的话，故意愈发将头抱得紧了，反复就是两句“姐姐饶命啊，碧阳不敢了”嚷嚷个不住，气得碧落跺着脚，将手在床栏上拍得“啪啪”直响：“你还胡闹！”

那料想碧阳更趁机扯开嗓子就嚷：“哎呦，姐姐别打了！哎呦，好疼啊！饶命啊！”

碧落方才一路上仔细琢磨好了一套劝谏碧阳的话，此时给他这一通胡闹弄得哭笑不得，一时全不知从何说起，又生怕外面的丫头们听见了，难免要误会屋中的情形，气得骂了句：“无赖，以后再不理你了！”跺脚就要往外走。

碧阳看她真的是又羞又恼了，赶忙起身一把拉住，扭着身子道：“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你还当真生气了？”

碧落一把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理他，任凭碧阳好言好语地哄了好一阵，也只是不搭理。

碧阳看她这回真是的恼了，眼珠一转，随即委委屈屈说了句：“就知道没人想理我。”返身躺倒在小榻上，用衣袖捂了脸，一声儿也不再出。

碧落等了一阵，再不闻碧阳有什么动静，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却见他用衣袖遮住脸，仰面躺在小榻上，一动不动，心道：这坏东西一准儿又是要作弄人。就仍旧转过身不理他。

二人相持对耗了两盏茶的功夫，还是碧落先绷不住了，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起来罢，方才不是说口渴么？起来我倒茶给你吃。”见碧阳动也不动，就又推了两下，见他还是不动，自己心里没了底，只得揭起他遮着脸的衣袖，却见碧阳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正带着笑瞧着自己，一时倒先红了脸。

碧阳起身拉住碧落的衣袖，做出个一本正经的模样：“不闹了不闹了，咱们说正经事。”

碧落气得一指头点在他头上，恨恨道：“要闹的也是你，说不闹了的也是你，其实最可恨的就是你！”

碧落将拳头大的石榴破开，取出里面红宝石似的石榴籽，一颗颗拈着送到碧阳口里，却难免还是有些抱怨：“那莲藕菱角汤我只给你一个人做过，世子那边的秦姨娘怎么会点着名儿要这个？旁人做的还都说不对味，这中间的缘故，你倒是说给我听听。”伸手接过碧阳吐出来的石榴籽核，又斜着眼睛瞪着他道，“不许骗我。”

碧阳将双手往头后一枕，大咧咧道：“这有什么要骗人的？不过就是那日我从老头子屋里挨了四十戒尺出来，远远就瞧见她给两个婆子押着朝祠堂那边走，我闲来没事，就跟过去瞧瞧，果然就瞧见她给关在我的那个院子里。你也晓得，那院子几乎就是我私房专用的修心养性之处，如今有人竟敢要鸠占鹊巢，我自然得……”

“你就没个正经！”碧落如何听不出碧阳又是信口胡说，心下又有些着急，便劝道，“我的五爷，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那个秦姨娘古里古怪的，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怎么还往上沾啊？”

碧阳显见得是根本就没听见她后面的话，自顾自微微一笑：“她倒是记得那个汤，也算难得。”又朝碧落一笑，问道，“她这几日身子可好？”

碧落恨恨道：“好，好！她好得很呢，她拿碎瓷片抹了脖子竟然还能活过来呢！我听说婆子一早进屋瞧见的时候，她血都流干了，身子都凉透了，可谁都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又活过来，倒是听说世子爷几乎是赔上了大半条性命。方才我亲眼看见的时候可吓了我一跳，世子爷简直都瘦脱形了，那脸色都没个人色了。听说，那个秦姨娘是个妖怪，专门吸人精血的……”

“什么？好好的，她怎么突然间就要寻死呢？到底要不要紧？”碧阳陡然坐起身来，口里又轻声嘀咕了一句，“我说她那晚怎么古里古怪的，难不成还是因为我大哥要娶唐小姐的缘故？”竟然是起身就要出去的意思。

碧落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外面众人私底下的谣传会是真事不成！她心窝里隐隐作痛，不由得就红了眼圈，上前一把死死拉住碧阳道：“我的五爷，你这当真是受了她的蛊惑不成？私底下早就有人说，那个秦姨娘是个会邪魅妖法的，小小年纪专能蛊惑男人心性，还说从她头一日进府来，就有人瞧见了你跟她二人在己思园里搂搂抱抱十分不堪。你想想，这府里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那几个侧妃不敢招惹世子，可哪一个不是时时盯着想要拿你的错处？你要是与那个秦姨娘有了不清不楚的瓜葛，却不是生生要授人以柄？正好是将你和世子都泼上脏水？五爷，那个秦姨娘毕竟已经是世子爷的人了，你日后就是遇见她也还是绕道的好，可万万不能在这等事情上糊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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