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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已觉恩情逐晓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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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风儿嘶声求饶，黄姨娘不由得一阵冷笑：“好啊，既然是你求着要说实话，那我就再信你一回。反正我今夜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在这里陪着你，咱们也不急，大不了就从头再来一遍。”伸手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另一支毛笔，细细在砚台上掭了又掭，才瞧着狼狈不堪的风儿，颇为认真地又说了一遍，“你可是使用妖媚邪术，故意迷惑住了兴宁王世子？”

见风儿合着眼哭得满面泪痕，咬着带血的嘴唇，极是委屈地点了点头，黄姨娘犹不肯罢休，一拍桌子道：“是就说是，不是你就说不是，这般只哭哭啼啼地点个头算是什么意思？倒好像是我们屈打成招委屈了你似的。”说着话，朝拿着拶子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倒也机灵，赶忙将手里的拶子重重一抖，发出“哗啦”一声响，吓得风儿身子狠狠一抖，两旁拽着她双臂的婆子也伸手在她头上重重一杵：“快说实话。”

风儿实在是疼得肝胆俱裂，眼睛也不睁，只低了头，咬牙低低答了声“是”。

黄姨娘“哼”地一声冷笑：“早说实话不就省事了，何苦非得要自讨苦吃呢？果然是个贱人。”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来，只觉得通体畅快，提起笔来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下这句供词，心里暗暗骂道：有了这句话，看你个贱人还能翻身！江逸阳啊江逸阳，瞧瞧这个你心尖尖上的人，这个你都没舍得睡过的小女人，却跟你亲弟弟勾搭成奸，等你看到这张供词，我倒要好好看看你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她心里恨意翻滚，口中却问得不紧不慢：“说！是不是因着世子外出公干，你在府中寂寞难耐，就主动勾引了五公子江碧阳，你二人多次通奸？”“五公子的青箫和你的赤棉帕子，是不是你二人互换的定情信物？”

风儿此时早已经灰了心思，只合着眼都一一应了“是”，可听到黄姨娘问到“你二人幽会之处，可是在‘寒箖馆’？昨夜趁长生不在，五公子就去了你所住的西院，你二人颠鸾倒凤无所不为，他还将衣裳都留在了那里？”风儿一听得“寒箖馆”三字，猛然抬起头，睁开一双红肿的眼睛，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桐儿瞧着她一半惊疑恐惧、一半愤恨恼怒的神情，连连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二人之间的龌龊事情，我知道的还多着呢，证据早都已经交在了王妃娘娘手上。哼哼，你就死了心罢，你这辈子是再也见不着你那一往情深的大师哥了。”

黄姨娘吩咐婆子按着风儿的手印上指印的时候可不要沾上血迹，等婆子恭恭敬敬递上来，黄姨娘显见得是心情大好，紧紧捏在手里反反复复瞧了五六遍，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回头朝婆子丫头们笑道：“三更天也过了，我也乏透了。好在王妃娘娘交待给咱们的事情，咱们总算是功德圆满，都先回去歇着罢，有些不甚详细的事情，留着明儿再来接着慢慢审就是了。”

临出门的时候，黄姨娘回身又朝两个婆子吩咐了句：“她虽是个不知羞耻的，可咱们王府还是要脸面的，你两个好歹拿件衣裳，给这贱人穿上遮羞，再拿绳子将她捆结实了吊在这房梁上。要是她畏罪寻了短见，那咱们可就没法子交差了。”

---------【镜头转换】------------------

周遭一片黑暗，黑得分不出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四下也全没有半点声息，连窗外的雨也不知道从何时就止歇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迷迷糊糊之中，我听见远处传来四更鼓响

原来……原来自己此时身处的，竟然还是人间……

拇指粗的麻绳，将我的双臂紧紧反绑在背后，之后又用一条麻绳穿过，将我双脚离地吊在房梁上。初时，我好歹还分辨得出麻绳勒入皮肉的疼痛和身后被鞭子抽破皮肉的疼痛，还有双手手指上断骨的剧痛，到后来，这些疼痛就都混在一起拧在一处，让我所有的感官里就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疼痛，将人折磨得一时麻木一时清醒的疼痛，仿佛身体内外都有无数的利齿，不住地将我的肉身和魂灵都生生啃咬得千疮百孔。

昏昏沉沉之中还略微好过些，稍稍清醒的时候就愈发难过，我只恨自己喉咙里的这口气为什么就不肯咽下去，白白教自己还要受这等无穷无尽的折磨。

其实，自从我十三岁生辰的那一日起，我就已经应该再也不要什么盼望，师父，宇哥，都和曾经疼爱我的老师父一样，蓦地里就远去了，远得只剩了记忆深处的背影，远得我自己都不敢去回想、去思念。

想想也是有些可笑，头几日我亲手埋葬夜儿的时候，竟然还想着，早晚有一日要将它的尸骨也一道儿带回九离山去，好歹，那里曾是它的家，或许那里还有它的亲人。可如今，却是连我自己的尸首，都不知有谁能替我收敛，更别提送回九离山的这等妄想了。等咽尽了这口气，我就只好一个人走进枉死城，做个飘零无依的孤魂野鬼，想来到了阴间，我也只能是个人嫌狗憎的小叫花子罢。

恍惚记起小时候做小叫花子的时候，还有宇哥拉着我的手，而如今，我却只能自己拉着自己的手……可惜如今我的手指骨也断了，就是想自己握住自己的手，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一片心灰之中，我却又突然想起大师哥来，想起他将我搂在怀里，说些“做真正夫妻”和“生几个捣蛋小娃娃”的疯话。想起他拉着我的手，痴痴望着我依依不舍，又让我心里微微泛起些酸甜，恍忽忽竟然又生出些舍不得死的念想：若是能熬到大师哥回来，他必定会来救我。可很快，啮肉蚀骨的疼痛又将我折磨得几乎彻底崩溃。我只恨自己为何不赶紧咽气，偏偏还要贪图什么虚无缥缈的将来，白白让自己受尽活罪不得解脱……

如此不知几番往复下来，我喉咙中的半口气总算是越来越喘不上来，我的身子仿佛不是吊在空中，而是一点点在朝一个无底的深渊坠下去。而我的魂灵，也已经彻底放弃了所有挣扎，跟着肉身一道儿沉沉坠落下去。

就在此时，我听见大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在这周遭一片死沉沉的静寂之中，那响动简直震耳。之后就是一点点由远及近的细碎声音，我迷迷糊糊之中有些疑惑那是不是人的脚步声，随即就听见一个声音在院中低声唤“夫人”，听听无人应答，那人又带着哭腔急切切重复了一句：“夫人，你在哪里？”

我辨别出那是长生的声音，赶忙攒足力气应了声：“我在……”前面两个字还好歹有些声音，而后面的“这里”二字，却已是无论如何也没力气发出声来，我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半睁着眼，已经只剩下张口倒气的份了。

又是好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之后，房门“吱呀”一声，进来的果然是一脸惊惶的长生。

幽幽的光亮从她手里的灯笼里照上去，能瞧见她被打过的脸颊上，还红肿紫涨伤痕累累，可是才一见我，她顿时睁大双眼呆愣住，忽然惊呼一声“天呐”，眼泪就先落下来。她哭着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夫人啊，你这怎么了呀……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她尽量压抑着哭声，所以那声音很是难听。

她拼力想托起我被悬吊在空中的身子，只是身上勒着的绳子略一松，反倒叫我愈发觉出疼痛刺骨，我咬住嘴唇还是连连□□，只得颤声勉强道：“疼………轻些……”

长生呜呜哭了一阵，这才忽然想起来：“哎呦我怎么这么糊涂！夫人你忍一忍，我现在就放你下来。”说着就提着灯笼去四下里寻找吊住我的绳子。

双脚才一挨到地面，周身内外的疼痛，几乎让我瞬时背过气去。我只能软软瘫倒在地上，长生赶忙跑过来扶住我，将我抱在怀里呜呜哭个不住。

好容易忍过了初时的钻心疼痛，又大口喘息了一阵，我才渐渐能够开口说话，想伸手过去拉住长生，却发现自己双手十指血肉翻卷，早已经肿胀得十分骇人，半点也动弹不得，也只好赶紧避开眼光，不敢再去看自己的手。我急着趁着自己还没咽气，赶紧要将心里最想说的话交代出来：“长生，都怪我……害你挨打，对不住……那两件衣裳……给我穿上……送我回九离山……还有夜儿……”

长生也看到了我的手指，早已吓得上下牙齿不住磕碰，只顾了咧着嘴哭道：“夫人啊……你的手这……这是怎么了啊……等大公子回来，我可怎么交待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我最后那句要紧的吩咐。

我不愿细想自己的双手是不是彻底废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长生，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实在没力气再开口。

忽听门外又传来另一个压低的声音：“哎哟我的祖宗，你再哭天可都亮了，给人家拿住，咱们可就都别活了。”

长生哭得鼻头通红，抽抽噎噎朝屋外道：“雨墨啊，你快进来瞧瞧……这可怎么办啊？要出人命了……”

雨墨小心翼翼地先探进半个头来，四顾无事才轻手轻脚溜进来，一见长生抱着我，立时就皱眉咋舌一脸痛苦神色：“秦姨娘，您这是……”待他看清楚我如今的情形，接连两巴掌拍在他自己的脑袋上，先是自语了一句：“哎哟我的天爷爷，这回可当真是要出人命啊。”紧接着又嘬着牙花子朝长生道：“长生欸，你光在这儿哭有个鸟用啊？等一会子要是叫人发现了那两个婆子没在门口守着，这院门还没上锁，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到那时候，咱们三个可就剩下哭了。”

我并不愿意再带累旁人，咬牙狠命用手掌去推长生：“你快走……别叫人瞧见……快走……”又拼了命想挣脱开长生自己坐起身子，却并没能够。

长生咬着嘴唇也忍不住哭：“夫人……夫人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公子回来可怎么办啊……”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哭了几声，又强忍着停住，抽噎着继续道，“大公子和夫人对长生有恩，长生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报答……”

她只顾了心里难过，哭得呜呜咽咽，话更是说得不清不楚，急得一旁的雨墨火烧屁股一般来回转磨磨，实在忍不住，干脆狠狠一跺脚，伸手拦在长生面前，只朝我道：“秦姨娘，现在是十万火急要命的时候，咱们就拣着要紧的事情长话短说：刚才宝意偷偷跑去告诉给长生，说是黄姨娘要趁了世子爷不在家的时候算计你和五公子，她已经串通了孔妃娘娘和卢妃娘娘，更骗了王妃娘娘，听说是必定要将你灭口的。如今世子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咱们横竖也不能眼瞧着你枉送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想法子帮你逃出这王府去，只要能够先逃过了眼前的这一劫，日后等世子爷回来，那就必定还能想法子再找到你。若是你给她们算计了性命，那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说是不是？到时候，只怕还要连带上五公子也要一道儿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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