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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璧毁珠陨天人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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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更半夜之中，要在深山野岭里寻找一匹已经跑远了的龙马良驹，着实并非易事。幸而今夜天上有明月洒下满地清辉，地上又有皑皑积雪映衬天上月色，总好过漫山遍野一片漆黑，好歹能够让人循着马蹄的印迹一路追下去。碧阳担心风儿安危，哪里还顾得脚下早已没了人迹路径？心急火燎地也不知追赶了多久，直到月过中天时分，总算才在一大丛枯树乱枝旁找到了周身汗透精疲力竭的白马。

碧阳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见马鞍上驮着的那团狐裘已经松散了大半，千幸万幸的是竟然不曾将裹在其中的风儿掉落出去，只是这一路被捆在狂奔的马背上，又是惊吓又是颠簸，风儿早已昏了过去。碧阳赶忙松开捆住风儿和狐裘的绳子，将她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折腾了好大一会子，才见风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悠悠睁开了眼睛。

碧阳大大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风儿你可醒了。”却见风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出，只是含着泪看着自己，登时又有些着慌，将风儿又是摇晃又是拍打，猛然间，忽地才想起只怕是被点了穴道，好在上回在木婆婆门口之时已经知晓了那个算命方士的点穴手法，三两下便解开了穴道。

穴道既解，风儿口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想是周身酸痛，身子瑟瑟微颤，眼睛却一直愣愣瞧着碧阳，好一阵才小声问道：“小白，是你么？”

碧阳伸手捏了捏风儿的脸颊，笑道：“不是我还会是哪个？难不成是你那朝思暮想的情哥哥？”

风儿猛然扑过来，一把死死搂住碧阳的脖子，放声哭道：“你个缺德小白，幸好你没事……”

荒山寒夜，好歹总要寻个安全的去处，二人也认不得路径方向，便干脆只拣了好走之处便走，在荒山雪莽之中一直走到天亮，也不曾见有人家。又转过一道山梁之后，眼前却见一道坍塌的石墙，二人都觉颇有些眼熟，原来，在山里不辨方位地兜转了一夜，竟是又走回了“一心观”来。

二人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风儿开口道：“要不……咱们再进去瞧瞧？”

仍旧将白马栓在观外，二人拉着手进到院中，一路上倒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直走到昨夜打斗之处，才清清楚楚看见地上的积雪被踏得凌乱异常，沿着这些纷沓的脚印，一直追到朝西的断墙边，只见地上墙上留有点点血迹，想是有人受了伤，只是血迹并不多，倒也不足以致命。二人又在周遭找了一番，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碧阳叹了口气，低声道：“也不知那算命先生是否平安无事。他昨晚出手相助，来得实在是太巧太蹊跷，又叫我赶紧带你回王府去，可他那回在木婆婆门口却是只叫我冉公子，看来此人已经知晓我素来的两重身份，只不知他到底是何来历。”沉吟一阵，拉着风儿道，“咱们暂且不管他是敌是友，他说得倒也有理。我在江湖上结怨不少，人家找我寻仇也罢了，只是不能连累了你，王府你是回不去了，我还是赶紧送你去九离山的好。”

风儿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就在这里等我老师父。”

碧阳伸出右手在风儿头上一敲，笑骂道：“你个任性的小……”突然，斜刺里骤然腾出一条金丝套索，猛地将碧阳尚在空中的右手手腕死死套住，只听身后响起云中君的嘶哑喉声：“姓冉的，这回我瞧你还往哪里跑！”

碧阳大惊，右手挣不脱，急急一个转身，赶忙用左手将风儿护在自己身后。不想风儿脚下一绊，险险就要跌到，碧阳只顾了急忙伸左手去扶住她，却给旁人得了空子，只听左侧里金风响动，一柄峨嵋刺已经狠狠刺中了碧阳的左腿，鲜血登时就染透了半个雪白的裤腿。碧阳“啊”了一声，身子一歪，努力想站住，却还是支撑不住，歪倒在地上。还不等他身子倒地，便又有一条金丝套索陡然而出，从后自上而下，直接套住了碧阳的脖颈，将他彻底制住。

风儿给眼前的变故吓得呆愣住，等明白过来，疯了一般扑上去，狠命撕扯碧阳脖颈和右手上的金丝套索，见越是撕扯反而越是扣入皮肉，又赶忙去捂住碧阳左腿上不住涌出鲜血的伤口，可那殷红刺目的温热鲜血仍是从自己手指缝中汩汩淌出，哪里止得住？一时全然没了主张，疯了一般展开双臂护在碧阳身前，朝着那为首的怪人大声哭喊道：“求求你们不要伤他，他是好人！”

碧阳见事已至此，心下自知凶多吉少，也只好放开怀抱，哈哈一笑道：“既然是行走江湖，生死随他，没什么舍不得放不开的。我自知一向结怨甚多，仇家不少，只是少不得还要请教一下，这回到底是哪个要买我的性命去？”

云中君冷森森一笑：“看得出冉公子还是颇有些气度啊，那在下就再卖你个人情：金狮庄的大庄主为了冉公子可是出了大价钱的，好歹也不算辱没了你凤凰箫罢？”

一旁的老四海中尊却颇有些疑惑，再三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忍不住凑在云中君耳边低低声音道：“大哥，这姓冉的身手功夫平庸得紧，全没见什么厉害手段，可怎么听说在咱们之前来的那诸多杀手可个个都是有去无回呢？如今咱们兄弟这么轻易就得了手，不会是哪里有什么不对罢？”

一旁的山中客也是一直狐疑此事，便也附和道：“这其中确实是蹊跷得很啊大哥。咱们为了等这小子来寻他同伙，候到天都大亮了已经是冒了险，这小子不会是还有什么后招罢？咱们兄弟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万万不能再在此地耽搁。”

云中君一双怪眼始终只盯着碧阳的脸，心下自然也是疑窦丛生，此时见兄弟们都在等着自己拿主意，略略一盘算，已然下定了决心，手一挥：“事情要做得干净，杀！”

风儿一听他口出“杀”字，顿时吓得一张苍白的小脸更是没了半点人色，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搂住碧阳，颤抖着声音急道：“你们不能杀他！他是兴宁王府的五公子！”

“他是天王老子也没用！他的同伙昨天夜里用毒针打死了我们小六霜中子，咱们‘泙山六圣’如今只剩下五个，此刻就算是没人出钱买他性命，咱们兄弟也绝不能饶过他！”云中君的一张丑脸上怒气大盛，愈发教人看了就毛骨悚然，“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当着你的面将他千刀万剐啊？！”

碧阳登时便给颈上的金丝套索勒得呼吸不畅，勉强道：“你们……不要伤我妹子。”

风儿惊恐万状地瞧着周遭的五个丑陋怪人，只是不顾一切地想用自己的瘦弱身子护住碧阳：“求求你们！你们杀了我罢！我替他死，求求你们……”

碧阳奋力用左手拉住风儿：“风儿，你赶紧走！我不能送你到九离山去，是我食言了，对不住……你自己千万要当心……”看风儿只是死死抱着自己连连摇头大哭，心中愈发觉得难受万分，却还是努力露出个笑容来，“别哭了，眼睛都肿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我大哥却当真是个好人，那天在雅叙阁里，那些坏人欺负你，你喊的就是我大哥救你，你心里其实是喜欢他的，只不过是你不肯承认罢了。你先回九离山去，他必定会去找你。以后记得要聪明些，挨打的时候装装可怜，你瞧我就比你……”

风儿死死狠命搂住碧阳就是不肯松手，哭得身子抖作一团：“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我不要你死，你说过要做我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啊……”

碧阳如被锥心，大恸之下眼中酸胀，赶忙半扬起脸，教那夺眶欲出的泪又生生流回眼中。

那五个怪人早已不耐烦，姜黄脸的月中仙干脆上前两大步，将手中短钩的钩尖比在风儿的脖颈上，怒骂道：“小丫头快滚！再敢碍事就先宰了你！”

风儿哪里在意生死？凄厉厉一声哭喊：“你杀了我罢，我情愿替我哥哥死！”反将自己的脖颈朝着那冷森森的钩尖就扑了上去，倒把月中仙逼得赶忙缩回了手，挓挲着手骂道：“这该死的臭丫头可是疯魔了？”

云中君陡然一声大喝：“别闹了！老五你回来。”随即示意将套住碧阳脖颈和右腕的两根金丝套索都略松了松，方朝碧阳道：“姓冉的，你今日横竖都是在劫难逃，我劝你赶紧教你这疯妹子滚开些，若是她再碍事的话，可就怪不得咱们兄弟心狠了。”

碧阳略略一沉吟，朝云中君从容道：“我的性命你们拿去便是，只是不要割头挖眼的，吓坏了我这妹子，也算是我最后的一点子心愿，还望成全。”看云中君点了头，便又朝风儿展颜一笑，道：“风儿，别哭了，听话，你来把我怀里的那个铜哨子拿出来。那是我娘亲留下的物事，以后就由你替我收着，你是我的亲妹子，我的娘亲也就是你的娘亲。”风儿正哭得肝肠寸断，一听这话，心下登时也明白了这最后的希望所在，赶忙用绑着夹板的双手，抖索索从他怀中掏出那个雕着振翅雄鹰的铜哨子，急急放在嘴边就吹了起来。

那五个怪人给这清越的哨音吓了一大跳，慌忙四顾，虽并不见任何动静，也明白这必定是个求救的手段，登时个个面露狰狞，朝碧阳步步逼近。

碧阳朝风儿惨笑道：“她果然是骗了我。”说着话，深深叹出一口气，摇摇头，仿佛又是自嘲地一笑，从从容容从自己的白色袍襟上撕下一条，蒙住风儿的眼睛，用左手将瑟瑟发抖的风儿紧紧搂入自己怀里，低声说道：“别怕，风儿，好好活着，你不孤单，我也不孤单，你是我妹子，我是你哥哥，咱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哥哥会护着你，生死都护着你，你别怕，永远都别怕……”

冬日清晨的日光照在碧阳脸上，将那俊美无筹的面容镀上一层华彩璨璨的淡金，仿佛是离恨天上的九霄帝子羽盖天人，他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一丝笑，两颗晶莹的泪珠，闪着耀目的光芒，落在怀中女子的头上。

风儿乖乖给碧阳蒙住眼睛，觉出两片温热柔软的唇轻轻凑在自己耳边，那贴心滚烫的言语，随着柔柔的热气吹进自己耳朵里，痒痒的，教她忍不住想去揉揉抓抓，可手脚身子都给碧阳紧紧搂抱住，半点也动弹不得。那怀抱温热而有力，将她裹护得风雨不透，仿佛是当年的老师父，又仿佛是梦里的娘亲，让风儿拼命想偎依进去，就此合上眼，沉沉睡着在里面，永远也不要再醒来。

猛然间，那包裹住风儿身体的温暖怀抱传来一阵可怕的痉挛，随即，便有滚烫的液体喷溅在风儿身上脸上，刺鼻的血腥气让刚刚还沉溺于回忆之中的风儿登时毛骨悚然。风儿失声尖叫出“啊”的一声，挣扎着喊了句“小白”，却给那怀抱搂得死死的，她听见小白的牙齿在她耳边咬得咯咯作响，小白的喉咙深处也发出绝望而低沉的卡卡声，但那个怀抱就是死死地裹护住她，仿佛那个怀抱要将他自己化作她的护身盾甲，就是天塌下来，也决计不能砸到他怀里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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