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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裔子纵,为陵州刺史。至栈道,忽遇聂隐娘,貌若当时,相见甚欢。依前跨白卫,云:“向在中条,今来晤刘无名。郎君有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吞,谓曰:“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药力只保一岁。”纵不信。遗其缯彩,不受,但醉饮逆旅而去。后一年,纵以瘴毒卒于官。
成都刘无名,生而聪慧。八九岁,有道士过而叹曰:“此儿若学道,当长生。”弱冠阅道经,学咽气朝拜,存真内修。常以庚申日守三尸,服黄精白术,志希延生。见古方,言:“草木但愈疾微效,见火辄为灰烬。自不能固,岂有延年之力?”乃涉历山川,访师探玄数年。入雾中山,遇一人,教以服饵雄黄,二十余年。一旦,忽有二人赤巾朱服,径诣其室,曰:“吾泰山值符,追摄子耳。不知以何术,顶有黄光?无计近子,至三日矣。冥期促迫,恐谴责稽延,故见形相问。”刘曰:“余无他术,但冥心至道,不涉声利。”二使曰:“黄光照灼于顶,高逾数丈,得非雄黄之功乎?然吾闻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金一石之谓丹。子但服其石,未饵其金,但得其阴,未得其阳。将何以超生死之难,期升腾之道乎?其次广施阴功,柔和雅静,无欲无为,至孝至忠,内修密行,功满三千;然后墨籍落名,青华定箓,制御神鬼,驱驾云龙,而上补仙官,九祖超炼,七玄生天,则不为冥官所追捕。今虽三尸已去,积功未至,大限不能免也!”刘忧惧。二使徐谓曰:“岷峨青城,访寻道要,尝闻铅汞朱髓,可致冲天。昨高真上仙莫之知,吾为子求姓名同、年寿尽者代之。子勉而勤修,无终怠也。”刘致谢,二使乃隐。
刘如言入峨嵋、岷山,登陟峭险,探求洞穴,历年不遇。复入青城山,北崖之下得一洞。行数里,忽觉平博。遇神仙居其中,云“青城真人”。刘祈叩,具述追摄之由,愿示道要,拯拔沉沦。真人指一岩室,使栖其中,令斋心七日。乃示以阳鼎阴炉,柔金炼化水玉之方,‘伏汞炼铅朱髓之诀,谓曰:“胡刚子、阴长生皆得此道,亦名‘金液九还经丹’。分三品。以铅为君,以汞为臣,八石为使,黄芽为苗。君臣相得,运火功全,七日为轻汞,二七变紫峰,三七五彩具,内赤外黄,状如窗尘。复运火二年,日周六百,再经四时,重履长生,初则十月离其胞胎,已成初品。即能乾汞成银,丸服可祛疾三年。服者延年益算,发白返黑。三年后,服之刀圭,周游四海,初品地仙。服半剂,变化万端,坐在立亡,驾驭飞龙。此药经十六节,已为中品,便能长生。药成日,金石黄芽与君臣诸药不相杂乱。千日功毕,名上品还丹。非人勿授!若有其人,功行合道,依法传之。”刘受诀,还雾中山修炼,三年乃成。自述无名,传以示学者。隐娘访之。既见,互以道术相易,各尽其妙。
时宦官益横。李石忘身殉国。无名往谒,教以慎言,不听。仇士良等谐之。戊午春,罢为荆南节度使,以杨嗣复、李珏同平章事。是冬,太子暴薨。己未春,裴度卒。帝立成美为太子。李珏非之,罢为淮南节度使。
至镇数月,修道斋。次夜,梦入一洞。见烟花烂漫,楼阁连延。石壁光莹,填金书字,列人姓名,有李珏字,长二尺余。珏谓:“生于明代,历职宰辅。今洞府有名,我必仙人。”方喜际,有二童自石壁左右出,珏问何所,曰:“华阳洞天。此姓名非相公,乃相公江阳部民也。”珏寤,问道士,无有知者。试召江阳官属诘之,亦莫知之。乃令府城内访同姓名者。数日,得一老,曰李宽,旧名珏。世贩籴自业,性端谨。年十五,父适他出,以珏专货事。有籴者,珏即授以升斗令自量。不计时之贵贱,每斗只求两文利,以资父母。岁月既久,家道宽裕。父怪问之,具以实对。父曰:“同流中,无不出轻入重,以规厚利。吾但出入皆同,自谓无偏久矣。汝更任之自量,吾不及也。然衣食丰给,岂非神助耶!”亲没,珏年八十余,不改其业。适李相出镇,珏以新节度同姓名,乃改名宽。珏迎置静室,斋沐拜谒,谓为“道兄”,一家朝夕参礼。李情景怡澹,须长尺余,皓然可爱。年六十时,曾有道士教其胎息,久不火食。珏愈敬之。月余,乃问:“平日得修何术?服炼何药?珏曾梦入洞府,见石壁姓名。仙童所指,是以迎请师事。愿祈相授!”宽辞以“愚民不知”。复虔拜问,宽具贩籴以对。珏叹曰:“此常人所难,阴功莫及。乃知世之动静食息,莫不有报。苟积德,虽在微贱,神明护佑,名书仙籍,以警尘俗。”又问绝谷之故,以胎息对。珏即师其法。
珏初举明崇俨敢言,召为谏议。崇俨,太宗时人。父为县令。县之门卒有道,师之,得其教。以厌胜之术,为武后所信,官至正谏大夫。太子贤与户奴狎昵,崇俨密称太子不堪承继。既而自悔失言,遂为为人杀死之状而去。尝行于市,见名流家将合祔二亲。轫车出郊,俨随召其家人,谓曰:“汝主君取灵柩,得无误发他人冢乎?”曰:“无。”俨曰:“前紫车后有夫人,年五十余,长大,名家妇也。一鬼年甚壮,寡发敝衣,距跃大喜随之。夫人泣而怒。”家人回白,祔亲者大惊,泣拜见俨,曰:“仆幼失父母。昨迁葬,使老竖指之。乃误如此!”崇俨逐与至发墓所,命开近西境,按铭记,果得之而合葬,令别葬他人之骨。
帝每召试其术。尝盛夏须冰,及枇杷、龙眼。俨于坐,顷间往山阴取雪,岭南取果子并到,果甚鲜新。时瓜未熟,帝偶思食。俨索钱百文去,须臾,进一大瓜,云:“得于缑氏老人园内。”帝追老人至,问之,云:“止埋一瓜,拟进。随掘视,已变百钱。”
庚申春,士良因帝疾,矫诏立赖王瀍为太弟。是月帝崩,太弟即位,召德裕同平章事。
时含光殿欲换一柱,敕士良董其事,率右军采造。军司下盩厔山场,弥年未备,悬重赏购之。有工人贪赏,穷幽扪险。遇一巨材,径将袤丈,长百余尺。其人度中选,伐之。俟三伏涧潦,流至谷口。千百夫运拽,始及砥平。两军相贺,奏闻有司,选日换之。欻有狂士,状若术人,逄材太息。守卫者叱责,欲縻之,略无所惧。主者执之,闻于令上,中外疑异。其人曰:“须当中锯解,至二尺,见验矣!”遂乏锯之。解一尺八寸,但讶霏色殷红,再二寸,流血,急命推落渭流。其人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此材中是巨蟒,更十年,当迸出树杪。若为殿柱,数年后,当戴此殿上升。吁,可畏哉!”徉徜而去。有识者曰:“此曾说李石相公之刘姓者。”士良别以中材附而成之。
辛酉,改元会昌。帝好黄老,闻江西张氏灵异,征之。时仲良化去已久,其子修为嗣师。性淳朴,躬耕于野。民有以疾告者,师即篆木叶治之,寻愈。每以符箓施人。
大贾刘迁者,客死于金陵。越二日复苏,言为冥司所摄,道遇吏曰:“汝曾膺箓,死期虽至,可复延二纪。”遂归山,为侍人师。集诸弟子曰:“吾某日当逝。”至日,沐浴更衣,端坐而化。长子谌嗣教。应召赴京,赐传箓坛,额曰“真仙观”。
见帝,言及饶之郑全福。文宗时,入灵岩洞修炼。徙薄华洞,游桃花溪。有老人乘铁船而渡,郑曰:“愿借船还。”老曰:“后三年授子以箓,始可载也。”去冬,果复来。自言所以,乃臣父也。郑年已百岁,语门人曰:“死必葬我以白水乡。”及亡殡殓,举棺甚轻,发之,惟存杖履。帝闻而钦羡。留居京师,百官请见不得,唯与明正谏交密。是夏辞归。崇俨上言李珏忠正,诏还,珏告老归。
壬戌秋,帝问白居易何在。德裕言其衰病,荐其弟敏中为学士。居易致仕居洛,与何果、吉畋、刘真台、郑据、卢慎、张浑、李元爽、僧如满结社香山,作九老堂,赋诗饮酒,讲论白莲法。
时中丞李轨为浙东观察使。有商者遭风飘荡。月余,至一大山,瑞云白鹤,翠树玉台。山侧有人问曰:“安得至此?”具言之。令维舟,上谒天师。引至一处,若寺观,侍卫百数。大殿坐一白须眉道士,曰:“此方丈山也。有缘得来,可令一游。”左右引于宫内游行。院宇数十,皆有名号。一院扃锁甚严,窥之,异卉满庭,堂有茵褥,焚香阶下。谓曰:“此是白乐天院。为在中国未来耳。”既而送还舟中,指其所向,得顺风飏帆,旬日至越。具白廉使。轨尽录以报乐天。
初,有僧人姓潘。其母朱氏,梦日光入口而娠。及诞,异香满室,遂名“香光”。九岁出家,二十受戒于荆州果愿寺。东游孤山永福寺,有辟支佛塔,道俗时为法会。潘振锡而入,有韬光法师问曰:“此之法会,何以作声?”潘曰:“无声谁知是会?”后见秦望山松萝繁茂,盘屈如盖,遂栖止其上。人称“情果禅师”。元和中,乐天出守杭郡。入山礼谒,曰:“师住处险甚。”曰:“太守所居尤险。”白曰:“平生足踏实地。”师曰:“薪火相煎,识性不停,得非险乎?”白请问佛法大义。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笑曰:“三岁孩子也解恁么道。”师曰:“三岁孩子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白遂作礼。时公方学禅,乃为诗以答轨,云:
吾学空门不学仙,恐君此语是虚传。
海山不是吾归处,归即应归兜率天。
帝颇究道法,知明崇俨有术,欲试之。为地窖,遣妓奏乐于中,帝引崇俨至,谓曰:“此地常闻弦歌,是何祥也?卿能止之否?”俨曰:“诺。”遂书二桃符,钉于其上,声寂然。帝笑唤伎人问之,云:“见二龙头,张口向下。大怖,不敢奏乐。”蜀县令刘靖妻患症,求俨视之,曰:“此非鬼病。须食生龙肝即愈。”靖以为戏言。俨乃书符,乘风放去。须臾,有龙下瓮中,剔取肝与食,遂差。龙仍飞去。后俨独坐堂中,夜被刺死,刃在心上。帝敕求贼,竟无踪迹。或谓役鬼劳苦,被鬼所杀。
帝闻金陵许元长善书符变幻,召至,得出入宫闱。帝曰:“崇俨于先帝时,尝取罗浮柑子,万里往来,止于旬日。我师不能比美乎?”元长起谢:“臣法未臻玄妙。但千里之间,可不日而至。”帝曰:“东都安石榴正熟,卿今夕当致十颗。”元长出。及旦,寝殿始开,以金盘进石榴,置于御榻。帝曰:“卿术固不下崇俨也。”问:“所师何人?”元长曰:“晋时许长史。东华以其功行尚浅,今当五百年之期,是其小劫,谪于人世为隶卒。臣与崇俨、石旻得其传。”帝问长史名字,曰:“名穆,又名谧,字思玄。”明年,元长辞归,有人见其偕正谏游燕子矾。帝叹息曰:“何期有道者终在,盖假以自逸耳!”益重仙道,筑望仙观于禁中。遣中使四访石旻不见。
旻蕴至术,尝游宛陵,宿雷氏亭。雷之家僮,网一巨鱼。以雷晏客醉卧,未及启。值天蒸暑,其鱼已败,将弃去。旻曰:“吾有药可令活。”以药一粒,纳鱼口。俄而鳞尾皆动,鲜润如故。雷大奇,拜请延年之饵。旻曰,“吾药至清至洁。尔曹嗜欲无节,脏腑诸秽悉集。若遽食之,如水火相攻,宁有全人乎?神仙可学,但人自多累。如笼禽槛猿,徒有飞翔腾跃之志,安可致耶!”谓人曰:“有好戏术者将来扰我。”遂往浙西深隐。
甲子春,以赵归真为道门教授先生。德裕谏曰:“归真,敬宗朝罪人,不宜亲近。”帝曰:“宫中无事时,与之谈道涤凡。至于政事,必问卿等。虽百归真,不能惑也。”
帝恶僧尼耗蠹海内,归真等劝去之。乙丑秋七月,诏毁天下佛寺,僧尼并勒归俗。扬州西灵塔,中国之尤峻特者。淮南词客刘隐之游于明州。梦泛海门,僧怀信居塔之三层,凭栏遥曰:“暂送塔过东海,旬日即还。”隐之归扬访信,信曰:“记海上相遇时否?”未几,天火焚塔,怀信端然坐化于中。至此,果有拆寺之旨。
帝闻扬州倡女善酒,敕监军选献。节度使杜悰不从。帝遽敕勿选,召悰入相。悰敦孝弟,于显宗朝尚岐阳公主。为儿时,与群儿戏于野。有一左颧黑紫道士,独呼悰,摩其顶曰:“郎君勤读书,勿与诸儿戏。”向昭应观宇荒凉,唯一殿独存。内有老君像,详视之,与道者无异,为淋雨漏破半面,始悟老君显迹。及贵,捐赀葺其观像。帝有疾,闻句曲道士宋玄白得内养术,遣使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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