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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目光在周围众人身上逡巡了一遍,这才凉凉地道:&ldo;要说不孝……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太皇太后卧病,却有人寻机生事,这不是天大的不孝吗!德太嫔,你说是不是?这人该不该罚!&rdo;乌雅氏双眼冒火,只敢听着地面,嘴唇咬的死死的。宜太妃见状,连忙上前道:&ldo;流光姑姑来此,又何事吩咐?&rdo;流光冷哼一声道:&ldo;太皇太后卧病,宣你二人侍疾!&rdo;

玄烨的过世对琬潆打击太大,哪怕是无上的权利,仍然左右不了生老病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悲哀莫过于此。流光步履轻轻地走进来,在琬潆耳边低语几句,琬潆一脸病容,冷道:&ldo;叫她们两个进来!&rdo;

宜太妃和乌雅氏一前一后的进门,福身行礼。琬潆半躺在垂帘之后的榻上,并不叫起。半蹲的姿势最是累人,又要规规矩矩地保持姿势不变,以免得了个大不敬的罪名。这是后宫常用来为难人的手段,毫不新鲜,但是十分好用,又不落把柄。宜太妃和乌雅氏没少用这种方法来拿捏下面的人,但是如今用在自己的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她们二人年纪本已经不轻,此时已经有些不支。

琬潆缓缓道:&ldo;本宫自问不是喜欢为难儿媳的人,再说赫舍里、钮钴禄氏和姬兰都是孝顺的孩子,倒是你们两个这些年不常来给本宫请安。只不过你们两个终究算不得是本宫的正经儿媳,本宫也便不和你们计较了。&rdo;琬潆不喜欢玄烨的妃嫔来打扰自己,所以妃嫔和皇子们大都是初一十五来请安,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既然是心照不宣,那便是虽然大家都默认了,但终究没有明明白白的规定下来。此时被琬潆拿出来责问,宜太妃和乌雅氏无可辩白,更何况&ldo;不是正经儿媳&rdo;实在是刻薄,一般人家,也没有儿子的妾室通房却给老太君请安的。妃嫔虽然尊荣,说到底不过相当于皇帝的妾室通房。这让近些日趁琬潆卧病而大耍威风的乌雅氏,狼狈极了。

&ldo;你们倒是越发不像样了。本宫积德,也不责罚你们,你二人就留在这里为本宫跪经祈福吧。&rdo;既然她们两个闲得生事,自己就给她们找点事情做做好了。

乌雅氏望着帘子内朦朦胧胧的人影,感觉喘不过起来,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太皇太后,都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卑微,之后也愈发后怕和不甘心。

琬潆不信佛法,不敬僧道,她所居住的宫殿自然没有专门布置的佛堂。流光令人随意找了两间距离不近的偏殿,从内库取来几尊佛像临时放在贡桌上,在摆上一个蒲团。宜太妃和乌雅氏二人被分开,门砰地一声关上,乌雅氏望着陈设简陋的的小屋,心里充满了恐慌。

她耳边回响着送她来这里的宫女丢下的话,&ldo;太嫔就在这里好生呆着,饭菜奴婢们自会送来,佛豆不够了,奴婢们也会送来。什么时候佛豆捡完了,菩萨佛爷知道了太嫔的心意,太皇太后安泰了,太嫔娘娘再出这道门不迟。&rdo;乌雅氏看着摆在面前的几大筐混在一起的红豆绿豆,禁不住滑坐在地地上。

番外2

新皇即位,次年德太嫔乌雅氏过世,被葬于妃园。

又二年,圆明园。

难得今日琬潆身体稍稍转安,胤禛奉琬潆游玩圆明园。这时的圆明园,还没有万园之园的气象,只不过比京城一般的园林稍大一些,稍精美一些。琬潆坐在肩舆上,由人抬着大致转了一圈,在南面宫殿里歇息。琬潆对胤禛道:&ldo;这园子你经营的很好。&rdo;胤禛将琬潆扶到榻上坐定,道:&ldo;皇阿玛也这样说过。要孙儿说,还是因为皇玛嬷赐给孙儿的园子,本就是好的,方有今天的气象。&rdo;

琬潆笑着怕怕胤禛的手,道:&ldo;这经营园子,和经营国家也差不离多少。祖宗留给你的基业,要尽心呐。&rdo;失笑道:&ldo;这却是我多说了。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最是勤勉不过,别把自己逼的太紧。&rdo;缓了缓,又道:&ldo;这几年,我的精力很是不济,知道你处理朝政辛苦,可是也有心无力,帮不上什么了。这会子,趁着我还有些精神,要有什么问的,就说说吧。&rdo;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的最清楚。若是几年前,自己走着也能逛小半个园子,现在是多走几步就没力气了,只能靠肩舆抬着。

胤禛听出琬潆话中未尽之意,眼圈倏地一下红了,连忙装作看窗外的精致,掩饰过去。声调犹带不稳:&ldo;孙儿哪有什么为难的,皇玛嬷想多了。只要皇玛嬷安康,就是孙儿的福气。&rdo;

琬潆慈爱的道:&ldo;你是个孝顺的,自家祖孙,很不必说这些话来叫我高兴。我在一日,少不得为你们打算一日。你也不必焦心,便是天子之尊,刚即位的时候,少不得觉得臣下用着不称心,不顺手。再多过几年,你提拔的一批大臣,能独当一面了,便都好了。这事急不来,你皇玛嬷刚摄政的时候如此,你皇阿玛刚亲政的时候,也是如此。&rdo;

带了一抹笑意,&ldo;朝政交替,重在一个稳字,其余都在其次。你是皇帝,得天独厚,将来由谁能制肘你呢?我和你皇阿玛都不急,所以稳稳当当享尽尊荣倒今日。&rdo;凉凉地道:&ldo;倒是有一个是忍不住的,你皇玛法,可不是最后心灰意冷,差点出家了吗。&rdo;

顺治的事情,作为孙子,胤禛自然是不好接话的,想了想道:&ldo;却是有几件事情,孙儿一人不敢擅专,要讨皇玛嬷示下呢。&rdo;其余宫人见太皇太后和皇上要谈论政事,很有眼力的退了下去,不忘把门窗关严。弘晖已经是大了,本是陪着琬潆和胤禛,这会子也要退下,琬潆招招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摸摸他新剃的,还有点毛绒绒的脑门,道:&ldo;弘晖是个好孩子,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他很可以听一听。&rdo;

胤禛思虑了一下,道:&ldo;其一就是国库的事情。孙儿瞧了户部呈上来的折子,国库倒还算宽裕,不经事倒好,若是碰上了灾荒兵事,可就有些紧手了。&rdo;看了琬潆一眼,道:&ldo;孙儿得了皇玛嬷给指点,却是发现可有不少的大臣,家中巨富……&rdo;

一两年前,琬潆将手中的暗卫,都交给了胤禛。只不过此时尚有弘晖在场,胤禛说的比较隐晦,只用&ldo;指点&rdo;一词。而且康熙的不少宠臣,当真家底厚实,且只是面上敬服胤禛,暗地里有几分阴奉阳违的,让胤禛极为不悦。不过,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对自己皇阿玛宠爱的臣子下手,总有几分不好开口的。

琬潆笑了,&ldo;你皇阿玛的性子,并不像我,反倒是你更像一些。玄烨他爱惜羽毛,最不肯沾上不恤臣下的名声。若要我说,名声算的了什么呢?他待臣下,还是太宽和了。他爱名声,六下江南,多半是要给南方诸地、士林名流,显一显我大清的天威。&rdo;

琬潆的眼神有些恍惚,&ldo;玄烨刚出生时,小小的肉团子,我把他抱在怀里,小孩子夭折的多,我把他小心翼翼地养大。再后来,就算知道他有些地方,不大妥当的,我虽想说他几句,但是见他头发都斑白了……&rdo;声音哽咽,低泣,&ldo;却怎么舍得……人无完人,他也不过是好名声罢了……&rdo;

胤禛弘晖连连劝慰,胤禛急道:&ldo;皇阿玛自然是没错的,不过是底下那起子奴才辜负了皇阿玛的信任。皇玛嬷切不可为此伤心,不然是孙儿的大罪了。&rdo;

琬潆轻拭去泪水,&ldo;有道是,三年无改父道,你即位也不只三年了吧。哪怕是在你皇阿玛眼里,他们是臣子,是奴才,你是儿子,是继承人,孰重孰轻,一看可知。你待大臣们宽和,给了他们体面,他们若不尽忠报国,那也无妨……&rdo;琬潆笑得极为开心,&ldo;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有什么东西不是你的呢?只不过暂时放在他们家而已。&rdo;

胤禛心领神会,又把自己由来已久的想法,诸如摊丁入亩、耗羡归公、改土归流等一一解说。琬潆仔细沉吟片刻,方才道:&ldo;大的路子是不错的。只是这几项虽是极好的国策,却牵连甚广,被触动利益的人也不少。不要急,慢慢来,要稳,不要给他们串联在一起的机会。&rdo;声音转冷,&ldo;但个别地方,杀鸡儆猴也是要的。&rdo;对胤禛道:&ldo;具体法子,你和臣下们商量着办。&rdo;

琬潆和胤禛又谈论了许久,琬潆仿佛极为担忧时日无多,想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一番,但终归精神不济,叹一句,&ldo;明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不须我担心,却总想多替你操点心……天下的长辈大概都是如此。&rdo;斜靠在榻上撑着额头,十分疲惫,声音虚弱道:&ldo;我还记得那一年,圆明园进上来的点心不错,都是你亲自种出来的米面。胤禛你去瞧瞧膳食齐了吗?让我静静歇歇。&rdo;

琬潆缓了许久,才强撑着对留下的弘晖道:&ldo;你是你皇阿玛唯一的嫡子,又是长子,你其余兄弟很难与你相争。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危险,更要小心。&rdo;弘晖有些怔忪,跪下道:&ldo;弘晖有些不明,老祖宗教我。&rdo;琬潆长话短,压低声音说:&ldo;你二伯为太子何其尊贵,还不是被你废了!你说,他到底是输给了你皇阿玛……还是输给了你皇玛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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