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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东岗。他们站在一道长满糙的塄坎下。
亚萍继续说:&ldo;咱们一块生活吧!跟我们家到南京去!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到大城市就会有大发展……我一定让父亲设法通过关系,让你到《新华日报》去当记者……&rdo;
加林从土塄坎上狠狠拔了一棵糙,哆嗦了一下说:&ldo;我冷得实在受不了……咱们走吧……你先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rdo;亚萍对他点点头。白天。加林办公室。巧珍把装着红枣、梨和苹果的小筐子放在加林的办公桌上,便向加林怀里扑去。加林慌忙把她推开点,说:&ldo;这不是在庄稼地里,我的领导就在隔壁……你坐,让我给你倒不。&rdo;
巧珍没坐,亲热地看着加林,委屈地说:&ldo;你走了,再也不回来……我已经到城里找了你几次,人家都说你下乡去了……&rdo;加林把水杯放到桌子上,说:&ldo;我确实忙!&rdo;
巧珍没喝水,过去把加林的被子整理好,又摸了把褥子,嘴里唠叨着:&ldo;被子太薄了,罢了我给你续一点新棉花……天冷了,褥子下面光毡也不行,我把我们家那张狗皮褥子给你拿来……&rdo;加林:&ldo;啊呀,狗皮褥子掂到这县委机关,毛烘烘的,人家笑话哩……&rdo;巧珍:&ldo;狗皮暖和……&rdo;
加林:&ldo;啊呀,你……&rdo;
巧珍:&ldo;三星已经开了拖拉机,巧玲教上书了,她没考上大学……&rdo;加林:&ldo;这些三星都给我说了,我已经知道了。&rdo;
巧珍:&ldo;你们家的老母猪下了十二个猪娃,一个被老母猪压死了,还剩了……&rdo;加林:&ldo;哎呀,这还要往说哩?不是剩下十一个了吗?你喝水!&rdo;巧珍:&ldo;是剩下十一个了。可是,第二天又死了一个……本来……&rdo;加林:&ldo;哎呀哎呀,你快别说了。&rdo;
加林有点烦。巧珍感觉到了,便坐床沿上,望着他,不知怎样才能使加林喜欢她。加林看她这样子,又很心疼地走到她面前,说,&ldo;让我到食堂给咱买饭去,咱俩一块吃。&rdo;
巧珍站起来,说:&ldo;我一点也不饿,我得赶快回去。我为了赶三星的拖拉机,锄都撂在地里,也没家里人说……&rdo;
她从怀里掏出一卷钱,递到加林面前,说:&ldo;加林哥,你在城里花销大,工资又不高,这五十块钱给你,灶上吃不饱,你就到街上买得吃去……再给你买一双运动鞋,听三星说你常打球,费鞋……前半年红利已经分了,我分了九十二钱呢‐‐&rdo;加林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转着泪花子,说:&ldo;我现在有钱,也能吃饱……这钱你给你买几件时兴衣裳……&rdo;
巧珍:&ldo;你一定要拿上!&rdo;
加林:&ldo;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rdo;
巧珍只说:&ldo;那我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缺钱花,我就给你……&rdo;加林突然记起了什么,跑过去打开柜门,拿出一条红头巾,说:&ldo;我早就给你买下了,忘了捎给你……来,让我给你包上!&rdo;加林过去把红头巾包在巧珍头上,然后退几步,看好不好。巧珍一下扑在他怀里,哭了……
夜。灯光球场。男篮比赛刚结束,加林站在场边,看女篮比赛。
女篮比赛在激烈进行。
黄亚萍异常活跃,不时用优美的姿势把球投入网内。
观众为她喝彩叫好。加林入神地盯着场上的亚萍。
他强压着一种激动的情绪,默然地离开球场……
他心事重重地立在陡峭的河岸上。
他在结满白霜的糙地上徘徊。
他在办公桌前沉思。他在东岗落叶飘零的树木间焦躁地走动,他看见兴致勃勃的亚萍向他走来,他却躲开了她。
他的眼前交替出现亚萍和巧珍的各种面貌……
加林的画外音:……怎么办?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一场非常严重的选择。上帝作证,我在内心是有巧珍的。如果我一辈子当农民,我和她在一块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呢?我要是和巧珍结合了,实际上也就被拴在这个县城了,而我时刻都在向往着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生活……我现在不得不把爱和我的前途联系在一起考虑了!……这样看来,亚萍无疑是我理想的爱人……当然,我的良心非常不安……你是一个混蛋!你不要良心了,还想良心干什么!是的,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反顾!不要软弱!为了远大的前途,必须做出牺牲!有时对自己也要残酷一些!……
白天。加林家院子。一堆金黄的玉米。巧珍头上扰着加林送给她的红头巾,和加林妈盘腿坐在地上化玉米粒。
玉德老汉扛着镢头走进院子。他放下镢头,也蹲在地上化玉米。巧珍回窑拿出一个小板凳,递给玉德老汉。
三个人一起乐呵呵地干着活。
夜。巧珍的窑洞。巧玲躺在被子里,在看书。
巧珍伏在桌子上认字、写字。
她在一个小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人、土、山、水、大、上几个字。传来鸡的啼叫声。巧玲把书放下,说:&ldo;二姐,快睡吧!&rdo;
巧珍没答言,继续写。
巧玲:&ldo;一天认五个字就行了,多记了记不住,说不定把学会的也忘了……&rdo;巧珍还是没答言。巧珍突然来到炕头前,拿着笔和小本,问巧玲,你说高字怎么写?&rdo;巧玲:&ldo;什么高?&rdo;巧珍:&ldo;就是……姓高的高……&rdo;
巧玲在被筒里接过巧珍的笔和小本,在上面写了&ldo;高加林&rdo;三个字。巧玲指着小本对巧珍说:&ldo;高、加、林!&rdo;
巧玲笑,巧珍打巧玲……
白天。加林办公室。
加林坐在床边上,亚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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