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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丙看到,钱大老爷弓着腰从轿子里钻出来。他那一贯地如门板一样舒展挺直的腰板,古怪地佝偻起来了。他那一贯地喜笑盈盈的脸可怕地抽搐起来了。他那一贯地如马尾般潇洒的胡须,如瘦驴的尾巴一样凌乱不堪了。他那一贯的清澈明净、锐利无比的眼睛,变得晦暗而迟钝。他的双手无所措地一会儿攥成拳头,一会儿又紧张地拍打着额头。几个带刀的侍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是保护他还是监视他。他逐个地查看了大堤上的尸首。在他查看尸首的时候,乡民们静静地注视着他。他用眼角扫视着肃穆的百姓,明亮的汗水很快地就湿透了他的头发。终于,他停止了慌慌张张的脚步,抬起袍袖,沾沾汗水,他说:
父老乡亲们,你们要克制……
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乡民们猛烈地号哭起来,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乡亲们,快快起来。发生了这样的惨案,本官心如刀绞,但人死不能复生,请诸位准备棺木。盛敛死者,让他们人士为安……
难道我们的人就这样白死了吗?难道就让洋鬼子这样横行霸道吗?
乡亲们,你们的悲痛其实也就是我的悲痛,知县眼泪汪汪地说,你们的父母也就是本官的父母,你们的子女,也就是本官的子女。万望父老乡亲们少安毋躁,不可意气用事。本官明日就赴省城求见巡抚大人,一定要替你们讨一个公道。
我们抬着尸体进省城!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他焦急地说,请你们相信我,本官一定为你们据理力争,豁出去不要这头上的顶戴花翎!
在百姓们的恸哭声中,孙丙看到,钱大老爷避避影影地走上前来,吞吞吐吐地说:
孙丙,劳驾你跟本官走一趟吧。
孙丙心中回旋往复的音乐,突然又掀起了一个高cháo,如地裂,似山崩,扶摇直上羊角风。他双眉倒竖,虎眼圆睁,高高地举起枣木棍子‐‐狗官,你道貌岸然假惺惺,说什么为民去请命,分明是借机抓人去道功。你当官不为民做主,心甘情愿做帮凶。俺俺俺妻死于亡万念灰,报仇雪恨是正宗。哪怕你两榜进士知一县,即便是皇帝老子也不中。俺摩摩拳,擦擦掌,棒打昏官不留情‐‐对准了钱大老爷的脑袋,猛地劈了下去‐‐罢罢罢,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打死你个帮虎吃人的贼县令‐‐钱大老爷机灵地往旁边一闪,孙丙的棍子带着一阵风劈了一个空。衙役们看到老爷有险,举着腰刀,上前欲擒孙丙。孙丙发了一声喊,正是一夫拼命,千军难抵。孙丙暴跳如雷,宛如一匹发了疯的猛兽,灼热的火花从他的眼睛里进发出来。众百姓齐声发威,怒cháo汹涌。孙丙把一根棍子使得呼呼生风,一个胖衙役躲避不迭,拦腰中了一棍,翻了几个跟头后滚下河堤。钱大老爷仰天长叹道:
嗨,本官用心良苦,惟有皇天可鉴。乡亲们,事关洋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孙丙啊,本官今日放过你,但我估计你躲过了初一,你躲不过十五。你善自珍重吧!
钱大老爷在衙役们的护卫下,钻进了轿子。轿子启动,轿夫们脚下生风,一行人很快就被沉沉的夜色吞没了,
这一夜的马桑镇彻夜不眠,女人们的哭声此起彼伏,棺材铺里的斧凿声一直响到了天亮。第二天,邻民们互相帮忙,装殓了死者。一溜白茬子棺材,噼噼啪啪地钉上了铁钉。
埋葬了死人后,活人都变得有些懵懂,仿佛从一场噩梦中刚刚醒来。众人齐集在大堤之上,眺望着原野上的铁路窝棚。高大的铁路路基已经铺到了柳亭,那是高密东北乡最东边的一个小村,距马桑镇只有六里路。祖先的坟墓就要被镇压,泄洪的水道就要被堵塞,千年的风水就要被破坏,割辫子索灵魂垫铁路的传说活灵活现,每个人的头颅都不安全。父母官都是洋人的走狗,百姓们的苦日子就要来临。孙丙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白,残存的几根胡须也变成了枯糙,纷纷地折断脱落。他拖着一条棍子在镇子里跳来跳去,好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老武生。人们同情地看着他,以为他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但没有想到他说出的一席话竟然格外的精明:
各位乡亲,俺孙丙打死了德国技师,招来了灾祸,殃及了诸位高邻,俺俺俺惭愧,俺俺俺惶恐!你们把俺绑了去,献给钱丁,让他跟德国人讲情,只要他们答应把铁路改线,孙丙虽死无怨。
众人扶起孙丙,七嘴八舌地开导他:
孙丙啊孙丙,你是条好汉子浑身血性,不怕官不怕洋是个英雄。虽说咱马桑镇大锅因你而起,但这种事情迟早要发生。晚发生不如早发生。只要那洋鬼子把铁路修成,咱们的日子就不得安生。听说那火龙车跑起来山摇地动,咱这些土坯房非塌即崩。听人说曹州府闹起了义和神拳,专跟那些洋鬼子斗强争雄。叫孙丙你拾掇拾掇赴快逃命,去曹州搬回来神拳救兵。兴中华天洋鬼拯救苍生。
众人凑了一点盘缠,连夜送孙丙上路。孙丙眼里夹着泪唱道:
乡亲们呐,美莫美过家乡水,亲莫亲过故乡情。俺孙西没齿不忘大恩德。搬不来救兵俺就不回程。
众人唱道:
此一去山高水运你多保重,此一去您的头脑清楚要机灵。乡亲们都在翘首将你等,盼望着你带着天兵天将早回程。
二
二十天后的一个下午,孙丙穿着白袍,披着银甲,背插着六面银色令旗,头戴着银盔、盔上簇着一朵拳大的红缨,脸抹成朱砂红,眉描成倒剑锋,足蹬厚底靴,手提枣木棍,一步三摇,回到了马桑镇。他的身后,紧跟着两员虎将,一个身材玲珑,腿轻脚快,腰扎着虎皮裙,头戴金箍圈,手提如意棒,尖声嘶叫着,活蹦乱跳着,恰似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另一位袒着大肚皮,披着黑直裰,头顶毗卢帽,倒拖着捣粪耙,不用说就是天蓬元帅猪悟能。
一行三人在马桑河大堤上一出现,正好被乌云中透出来的阳光照亮。他们衣甲鲜明,形状古怪,伊然是刚刚从云头降落的天兵天将。最先看到了他们身影的吴大少爷并没有把孙丙认出来。孙丙对他一笑,弄得他莫名其妙,随即是心惊胆战。吴大少爷眼瞅着这三个怪物进了镇子西头那家炉包铺子,再也没有露面。
黄昏时,镇上的人都遵循着老习惯,端着粗瓷大碗在街上喝粥。吴大少爷从大街的东头跑到大街的西头,传播着妖人进村的消息。吴大少爷的话向来是云山雾罩、望风扑影,人们半信半疑地听着,权当下饭的咸菜。这时,从镇子的西头,突然响起了铛铛的铜锣声。只见那炉包铺子里的小伙计四喜,头顶着一张黑色的小猫皮,绘画了一个小狸猫的脸g谱,生龙活虎般地蹿过来,那条小猫皮的尾巴在他的脖子后摇来摆去。他一边敲着锣一边高喊着:
有孙西,不平凡,曹州学来了义和拳。搬来了孙猪两大仙,扒铁路,杀汉jian,驱逐洋鬼保平安。晚上演习义和拳,地点就在桥头边。男女老幼都去看,人人都学义和拳。学了义和拳,枪刀不入体,益寿又延年。学了义和拳,四海皆兄弟,吃饭不要钱。学了义和拳,皇上要招安,一旦招了安,个个做大官。封妻又荫子,分粮又分田……
原来是孙丙啊!吴大少爷惊喜地大叫起来,怪不得觉着面熟,怪不得他对着我笑呢!
晚饭后,桥头那里,点起了一堆簧火,火苗子映红了半边天。人们怀着热烈好奇的心清,汇集到簧火周围,等待着孙丙演拳。
簧火旁边,早摆好了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供着一个香炉,炉子里燃着三炷香。香炉旁摆着两个烛台,烛台上插着两根红色羊油大蜡,烛火跳跃闪烁,平添了许多神秘色彩。黄火堆上,火苗子啵啵地响着,照耀得河水如同烂银。炉包铺子店门紧闭,人们有些焦急。有人喊起来:
孙丙,孙丙,才离开几天,谁不认识谁啦?装神弄鬼干啥嘛,快出来吧,把你学来的神拳演习给俺们看看。
四喜从炉包铺子的门fèng里挤出来,压低了嗓门说:
别吵吵,他们正在喝神符呢!
突然间店门大开,像巨兽张开了大嘴。人群肃静,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孙丙和他搬来的大仙,恰好似等待着名角登场。但孙丙还是不出来。安静,安静,流水被桥墩拦挡,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火苗子啵啵,犹如迎风抖动红绸。人们正有些烦恼时,有动静了,很大的动静。高高的嗓门,猫腔戏里须生的唱腔,无比的高亢,略有些沙哑,但更有韵味:
为报深化背乡关‐‐
声音如同翠竹节节拔高,一直戳到云彩眼里,慢慢地低落下来,然后又突然地翻上去,比方才还高,一直高到望不见踪影‐‐四喜把铜锣敲得急急如风,没有节奏,乱敲。孙丙终于从门内出现了。他身上还是白天那套行头,白袍银盔,朱面剑眉,厚底朝靴,倒提枣木棍。他的身后,紧随着悟空和八戒。孙丙围着簧人跑圆场,几乎是脚不离地,在武生的步伐基础上又吸收了刀马旦的步伐特征,小步子挪得飞快,真是有点行云流水的意思。然后是踢腿,摇身,下腰,翻筋斗,跌僵尸,最后是一个英勇悲壮的亮相,接唱:
曹州府学回了义和神拳。各路的神仙齐来相助,定让那洋鬼子不得生还。临别时大师兄嘱托再三,他让俺回高密立起神坛。教授神拳演习武艺,人心齐就能移动泰山。特派来猴兄猪弟做护法,他二人都是那得道的真仙刚下凡。
孙丙唱罢猫腔调,群众已经把他看轻了。说什么义和神拳,不过是旧戏重演。孙丙抱拳,对众人施礼:
各位乡邻,兄弟此次前去曹州,拜见了义和拳大师兄朱红灯。他老人家听说德国鬼子在高密东北乡强修铁路,滥杀无辜,真个是满腔义愤,怒火填胸。他老人家原本想亲率神兵前来灭洋,但无奈军务繁忙,不得脱身。他老人家传给俺神拳心法,并命俺回来设立神坛,教授神拳,驱逐洋鬼出中原。这两位是大师兄派来助坛练拳的猴二师兄、猪三师兄。他们两个都有刀枪不入的神功,待会儿就给大家演练。下边,俺先给乡亲们演练一番,就算是抛砖引玉。
孙丙放下枣木棍子,从孙悟空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模出一沓黄裱纸,就着烛火点燃。纸在他的手里燃烧着,纸灰卷曲,飞起,在篝火的气流里旋转。烧罢纸,他跪在香案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从包袱里摸出一张神符,放在一个大黑碗里烧化了。他从一只卡腰葫芦里,往黑碗里倒水。又用一根红色的新筷子,把纸灰搅匀,摆在香案上,又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依然跪着,双手捧起香案上的黑碗,把碗里的灰水一饮而尽。喝罢神将,他又磕了三个头,然后就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他念的当然是咒语。咒语含混不清,群众只能听清个别字眼,但不解其意。他的咒语声忽高忽低,曲调悠扬,像美丽的织锦连绵不断,催得群众眼皮粘涩,哈欠连天,睡意朦胧。突然,他大喝一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往后便倒。众人被惊醒,正要上前相救,却被悟空和八戒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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