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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儿（第1页）

天似乎漏了一个口子，能把人骨头冻成冰碴的北风呼呼的倒灌到人间。

东北小城革安历山区山嘴子，一处居民自建的棚户区在这刺骨的北风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解体的可能。

棚户区东南角，一户即便在这一片寒酸的平房中尤显破败的小屋里，却传出一股和这户破房子明显不相符的肉香。

“妈！肉真好吃。”七岁的林一韩几乎要把小脸埋进碗中了，抬头时，嘴角还挂着一粒平时极少见的晶莹白米粒，“妈，你也吃啊！”

破搪瓷盆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七八片薄薄的肉片。

这已经花光了韩月娥兜里所有的钱。

刚刚煮肉时，韩月娥流了三次泪，终于还是把那包被汗水浸满的耗子药丢在了垃圾桶里。

里屋，林一韩还在写作业。

外屋，韩月娥守着灶台，眼泪止不住的流。

那么小的孩子，舍不得啊！

儿子的呼唤把韩月娥从记忆中拉回，她那张憔悴看不到一点光泽的脸强挤出一丝笑，柔声道：“肥蛋，妈不爱吃肉，你吃吧！”

“妈，你撒谎，肉多好吃啊！”林一韩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夹了两片肉，踮起脚尖，放到妈妈的碗里。

七岁的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个子只有寻常五六岁孩子高。

“妈，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好，咱们一起吃。”韩月娥把这片饱含儿子爱意的肉片放进嘴里，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妈，你怎么了？”

“没事，妈是看你懂事了，知道心疼妈了，妈是高兴的。”

林一韩急忙跳下板凳，绕到妈妈身边，用他乌黑发亮的袖筒去擦妈妈的脸，蜡黄的小脸写满了担心。

韩月娥怕被儿子看出什么，急忙把肉片塞进嘴里，很大声的嚼着。

“真好吃。”

林一韩这才放下心，捧着他那只大碗，把这顿比过年还丰盛的大餐吃完。每粒饭粒吃光不算，就连盛肉的糖瓷盆都被他舔的比洗的还要干净。

韩月娥从外屋拿回一样东西，“肥蛋，你看这是什么？”

林一韩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出声来，“糖葫芦。”

妈妈手里拿的那一串，长长的红红的，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多时的糖葫芦嘛，他的口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吃吧，吃完早点睡觉。”韩月娥爱怜的抚摸了儿子脑袋一下，短短的头发茬有些扎手。

林一韩从上往下数了一遍，又从下往上数了一遍，“妈，一共有八颗，你四颗我四颗。”

“妈不吃，你吃吧。”

“不，你吃，糖葫芦可好吃了，吃了以后妈妈就笑了。”林一韩踮起小脚，小胳膊努力的向上伸着，把糖葫芦送到妈妈的嘴边。

韩月娥含着泪，咬了一颗糖葫芦。糖葫芦是甜的，但是在她嘴里，却苦得像是这看不到半点亮光的生活。

韩月娥吃了一颗以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林一韩小心翼翼的咬掉了半颗糖葫芦，慢慢的嚼着。

从他记事起，吃糖葫芦的次数清晰可查，所以他极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努力的想要把这种味道记住。

小孩吃了一颗糖葫芦之后，再也舍不得吃了。他郑重其事的把糖葫芦插在窗户缝里，说是要明天再和妈妈一起吃。

林一韩睡了，到底是小孩子，没有什么心事，一顿肉、一串糖葫芦就能让他开心的像过年一样。

韩月娥趴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儿子那张蜡黄干瘦的小脸，眼泪再次簌簌而落。

这么懂事的孩子，可偏偏生在这样的家庭。

儿子，妈对不起你，可妈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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