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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灾年（第1页）

熊熊火光中，男人的身形马上消散殆尽，最后的目光落在身前那跳动的火焰上，仿佛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村里的木屋当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眉头紧锁地往眼前的火堆当中添了根柴，男人看了看身边发觉柴也不多了，便想着睡觉去了。

正当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也是一个年轻小子的声音，“朗华哥，你去看看吧！”

朗华见到来人非常着急，便问：“小六，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小六马上回答：“金玉城的官役下来收粮了，可今年连着六个月不下雨，哪里还有半粒粮食。那官役非说是我爹娘狡诈，欺瞒他们，你快去说两句话吧！”

朗华听完，二话没说，就随小六赶了过去，来到小六家中，那官役正要打人，朗华见状马上上前拦住。但他也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自然不敢放肆，马上低下腰来，说着好话，“官爷您消消怒，有话好好说。”

那两个官役被朗华拦住，本来是要火冒三丈的，但见朗华这般好声好气说话，两人面子上过得去，心里自然觉得颇为满意，便不再深究。于是两人轻蔑地看着被打倒在地的小六父母，尖酸地说道：“两个老东西不知好歹，让他交粮他竟敢不交，还敢出言不逊。这种刁民，死不足惜！”

小六一边扶起摔倒在地上的父母，一边连忙解释，“不是我们不交啊，是家中真的一粒粮食也找不到了。”

朗华听到小六说话，也马上询问道：“今年的粮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那两个官役脸上露出些微愠色，大骂道：“真是蠢得像头猪，就是因为是灾年，为了以防万一，城主才下令让官邸里多囤积些粮食，所以交的粮今年要翻倍，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们兄弟两人犯得着大半夜的跟你们这群刁民扯嘴皮子。别废话了，赶紧交，不交就全部关进地牢！”

眼看两个官役就又要动手，朗华慌忙拦住，说道：“两位官爷，我来帮他们交。”

朗华干活是出了名的好手，所以往年种地，得的粮食总比别人多，几年攒下来，余粮还是不少的。虽然自幼父母亲双亡，但乡亲们把他拉扯大，尤其是小六的父母，这时候自然不能不管。

朗华将两个官役带到自己的小草屋，指着角落里的几袋粮食，对官役客客气气说道：“他们还差多少，我帮官爷取来。”

谁知那两个官役见到这么多粮食，直接全给掳了去，扔到城主官邸的马车上，众人见此情景，想要拦也不敢拦，两个官役腰间佩着刀，惹恼了他们，指不定要出人命，所以众人也便由着他们去了。

又过一月，这天上还是滴雨未下，村子周围的草根树皮已经被饥饿的村民刨得精光，能吃下肚的，不能吃下肚的，都已经尝过了。终于有人坚持不住，活活饿死。

朗华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无能为力。他自己原本魁梧的身材，此刻也是饿的只剩皮包骨头，一眼便能看清粗壮的骨架。

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小六便对朗华说道：“朗华哥，城主收了那么多粮，要不我们去求一求他，分我们一些吧！”

朗华觉得有道理，目前的情况，大家都一样，只能前去金玉城求城主大发慈悲，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那座富庶的城池，金玉城。

可是当众人来到城主官邸前时，却发现，和他们一样的灾民一眼望不到边，哀嚎的声音连连，衣衫破烂的人群当中，不时有人突然倒下。无数的灾民跪倒在金玉官邸之前，苦苦哀求，救他们一命，给口饭吃。

可门前的侍卫不为所动，云纹金甲泛起点点金光，庄严不可侵犯。他们大声将灾民喝退，像是驱赶绵羊一般将灾民驱离官邸门前。若有不从者，这些守卫手中的长戟更是丝毫不顾灾民死活，横扫之下几人当场殒命，哪里管你有什么苦衷。

可是他们依旧寄希望于城主能够听见他们的呐喊，于是顺服地纷纷退下，齐声大喊：“求城主怜悯！求城主怜悯！”那样一副虔诚的表情，连守在门前的侍卫也发出一阵嗤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在徒劳。

一连几天，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后的气息，街道上的老鼠越来越多，肆意啃食着这些死去灾民的血肉。这些灾民已经没有了力气，连眼前老鼠的戏弄，他们也没有办法。所有人盯住金玉官邸的大门，趴在地上，扭动着身躯想要到大门里去，却在还未登上官邸台阶半步的地方，被头上突然而来的长戟刺死。长时间的无水无食，连流出的鲜血也变得粘稠，在地上缓缓淌开，预示众人生命的终结。

“朗华哥，我马上就要死了。”小六无力地对一旁的朗华说道。

“别胡说，大家一定都会好好的！”虽然嘴上这么说，朗华看得心痛，绝望，这便是他们拥护的城主，置子民于水火而不顾。

看到眼前的小六，朗华下定决心，他奋力想要爬进那个充满食物的官邸，“只要进去，就有数不尽的水和食物，小六你等我。”

朗华悄悄摸摸来到台阶侧面，头上却是闪过一道寒芒，幸好朗华反应够快，一个拖沓的滚身躲了过去，回头一看，却发现这一戟竟是刺在了小六身上。原来方才小六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见到守卫对朗华下手，便帮他挡了这一戟。那侍卫掏出一条白帛擦了擦长戟之上的血渍，看了朗华一眼也没有再继续追他，在侍卫眼中，朗华此刻已算是个死人了。

朗华此刻惊魂未定地在地上蠕动，他有些愤怒，有些悲伤，有些委屈，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看向周围，那些老鼠饱食血肉，几天来，已经长得同猪羊一般大小，眼睛也变异成血红色。朗华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胆寒，奋力爬到一个角落，此刻他全身力气已经用完，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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