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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青河并不宽,只有六七米的样子,算得上窄,二三十个人,加上整整半小时,等于把青河的这一段从头到尾刮了四五遍,可石旭就好像从来没有下过水一样,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无可奈何地游上岸,我心里一阵绞痛,默然半晌,忽然对着河面叫道:&ldo;石头你个混蛋,快给我滚出来啊!&rdo;声音撞上远处的高山,原封不动地荡回来,在山谷中萦绕不休。

我很清晰地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自鼻角溜下来,落进我张大的嘴巴里。积极是这个馊主意的发起者,此时他追悔万分,我扭过头,见他正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咱们七个人是两年的同班同学,虽然积极经常笑石旭愣瓜,笑他脸上的黑印,但当这个呆子真正离我们而去时,积极这混球也掩饰不住心中善良柔软的一面。其实人都是善良的,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石旭就这样没了。

&ldo;昨晚半夜,我起来解手,一开门,就看见队长悄悄地溜了出去。&rdo;姜汝明这小子自来有半夜解手的习惯,半个月的相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ldo;然后呢?&rdo;我问。

&ldo;我有点好奇,就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看见他出了门,往村东口走,然后悄悄地推开王婆婆家的门,钻了进去。&rdo;

上进一下子就泄了气:&ldo;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晚上去找王婆婆嘛,肯定是有啥急事儿。&rdo;姜汝明着急地争辩:&ldo;不是的不是的。&rdo;我好奇地问:&ldo;为什么不是的?&rdo;

&ldo;队长没点油灯,是摸着黑走过去的。他要是真有急事儿,肯定要亮着灯走,这样可以走得快一些,用不着摸黑。那时半夜三更的,王婆婆家的灯却一直亮着,队长一敲门,门就开了,出来一个人,把队长让进去,然后朝外面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下,才关门进去了,好像要商议什么见不得人……&rdo;

我接口说:&ldo;然后今天石头没了,你就以为是队长他们干的,昨晚他去王婆婆家,就是商议这事?&rdo;姜汝明顿时一脸激动,忙不迭地点头:&ldo;对对对,就是这样。&rdo;我忍不住一阵苦笑,真是个呆子。

上进不屑地说:&ldo;说你是生姜头你还真是生姜头,你也不想想,石头是和咱们一起划水时淹死的,那个时候队长他们都割完稻子回去休息了,他们怎么害石头?何况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要把石头拖进水底,还不被咱们瞧见?&rdo;姜汝明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忍不住再一次捡起石子扔进河里,轻轻地说:&ldo;我看石头未必就是自个儿淹死的。&rdo;上进看着我:&ldo;你该不会也和生姜头一样,哪根筋歪了吧?&rdo;

&ldo;胡扯,我说的是真话。&rdo;接着我就把今天在水里的异样感觉说了出来。

&ldo;那时你落在最后,肯定心慌,就胡思乱想,这是心理作用。你最后不还是追上来了嘛?&rdo;上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我摇摇头,我知道说出这种事情谁也不信,就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我也宁肯相信这是心理上的错觉,但当时我的确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那种油油的、腻腻的水感,像是要淹死一样的紧迫,全都是那么真切,而且,当时我还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那是什么?我不禁有点后怕,要是我没奋力游上去,那被水淹死的,会不会就不是石旭,而是我呢?

我手中正捡起一块石子,想到这里,手不由得一松,石子掉回了地上。

村里死了个知青,队长抽时间外出了一趟,把情况上报给了公社。但死掉知青的事,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大事。几年前就已经死过了,而且一死就是两个。我们克制住悲伤的情绪,照常收稻子、割猪草。但此后的两天,每当我们干完活,都会跳进青河去搜索一番。可说来奇怪,我们不但摸不到石旭的尸体,而且也一直不见他的尸体浮上水面。青河的水流得十分缓慢,照理说不可能把一百多斤的东西冲走,但过了两天,尸体的表面应该开始腐烂了,只要腐烂了就会产生一层包裹住尸体的气体,可尸体还是没有浮上来,这实在太令我们匪夷所思了。

第三天一早,我们六个人在房间里收拾农具,准备出门去田里干活,队长突然走了进来。

队长姓马,双名福田,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子不高,却精明干练,踏实淳朴,一身皮肤黑黝黝的,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他一进门就说:&ldo;今天上午不用出工了,到王婆婆家去看看,王二爷快不行了。&rdo;

我们一听都愣了愣,上进忍不住转头斜了姜汝明一眼,好像是说:&ldo;你看吧,队长夜里去王婆婆家,是因为王二爷犯急病了。&rdo;我随口问:&ldo;前几天王二爷不还好好的么?我都看见他坐在田埂上抽旱烟哩!怎么今天就不行了?&rdo;队长叹气说:&ldo;都是老骨头架子,突然病这病那的,正常着哩。唉,这次看来是熬不住了,要走了。&rdo;我们答应马上就去,队长就先赶过去了。

我们六个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起往村东口的王婆婆家走去。

&ldo;张梅啊,你整天抱着这只猫,它是你下的仔啊?&rdo;走在路上,见大家都很沉默,积极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张梅啐道:&ldo;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rdo;&ldo;谁叫你整天抱着不放的?&rdo;&ldo;你男子八叉的,说了也不懂。&rdo;积极撮起嘴说:&ldo;啧啧啧,道理还深着哩!&rdo;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张梅说:&ldo;那是当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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