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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ldo;没管俺借钱，俺今天为啥管你讨？为啥不找别人？难不成是你长得好看？&rdo;

武大再迟钝，这会子也回过味儿来了，急得抓耳挠腮，奈何被人家死死抓着，只得踮着脚尖，脸胀得通红。若说是其他的指控，以他的性子，诚恳道歉，息事宁人，倒也罢了；但一百贯钱可不是小数目，砸在人脑袋上都能砸出命案，就是死也不能认啊！

&ldo;没，我没借钱……你说我借钱，得、得拿出文书保人，否则就是、就是……&rdo;

动静越闹越大。邻居几家人已经习惯了武大家这阵子三天两头的出事，照例出来看热闹。刘娘子还在月子里出不来，换成了贞姐她爹，探头探脑的瞄了一眼。&ldo;潘金莲&rdo;九贯钱雇了贞姐去，大大挽救了他在邻居眼中的面子，又是雪中送炭一笔钱，开始他还觉得挺感激，但没多久又一肚子不满：这六娘子带着他女儿天天抛头露面，不是把闺女家名声都糟蹋了？但人家是雇主，总不至于把九贯钱退掉‐‐因此对武大家多有微词。见武大独自一人在家，被两个醉鬼推推搡搡，反而抱起胳膊，颇有些事不关己的风度。

郓哥掉头就往外跑。武大要糟糕，好歹念着这么多日子的合作情谊，赶紧把嫂子叫回来！

刚跑出一步，却眼前一黑，面前眼见横起一堵墙，再抬头看，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捣子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呢。

郓哥护住怀里的包袱，乖乖地贴墙站好，一个手指头也不敢动了。

泼皮张三见来了同伴，更加有恃无恐，叫道：&ldo;你不是说保人吗？我这个兄弟就是保人！文书在这里！&rdo;说着果真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厚白宣纸，往武大眼前一摔。

武大哪里认得，连声叫道：&ldo;不是我写的！你们休要平白欺负人！没错，俺武大是跟街坊邻居借过钱，可是全都……&rdo;

本来要说&ldo;全都还清了&rdo;，两个醉鬼哪容他再出一声，揪住话头，大叫道：&ldo;是了！当时俺们就住你隔壁，就是你街坊！这矮子借钱不还，还撒野！&rdo;

说完，一个拳头朝下招呼过去，咚的一声，武大鼻子早着，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带碎了两三个酱缸。他不顾鼻血，心疼大叫：&ldo;没王法啦，当街打人……&rdo;

&ldo;打的就是你！三寸丁谷树皮，欠债不还癞皮狗！&rdo;

眼看着第二下拳头又压下来，武大本能地抱头缩低，蜷成一团，心里委屈又生气。少年时期没少被这么平白无故欺负过，从来都是打碎牙齿和血吞，乖乖受着别人的嘲笑和白眼。可现在……现在他三十岁了，有个做都头的兄弟，有个聪明美貌的娘子，还会挣钱挣到让邻居们羡慕！

武大在拳头雨中大喊：&ldo;没王法了！来人呐，咱们去见官！哎唷，见、见官……说理！我说没欠钱，就是‐‐哎唷，没欠……来人……&rdo;

&ldo;见官就见官！俺们还怕你不成？&rdo;

……

等保长和几个小吏赶到的时候，武大已经被打青了一只眼，鼻血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房里的酱缸酱菜也被打翻了大半，大门更是被踹出了好几个窟窿。街上乌央乌央的闹成一片。衙役呵斥走了看热闹的群众，几根链子将武大连同两个泼皮一同拴起来。

武大念着去衙门里怎么都能说理，倒是不太害怕，眼看着打人的两个醉鬼也被捆上了，终于硬气一回，朝俩人&ldo;哼&rdo;了一声，又心疼地看了看自家的一片狼藉，这些都得让他们赔！

等潘小园听闻消息，带着贞姐赶回紫石街，只看到一个烂摊子，十几个人围在自家门口，都在撅着屁股捡那掉在地上的酱菜。街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看客，还恋恋不舍的指指点点。

郓哥一下子蹿过去，顾不得调整自己那破锣嗓子的音量，嚷嚷：&ldo;嫂子嫂子，大郎让人诬陷借钱，打了一顿，还带到县衙去了！&rdo;

潘小园一怔，依稀觉得这个戏码有些似曾相识，来不及多想，把贞姐一推，&ldo;帮我看家！&rdo;便急急忙忙朝县衙奔过去。

围观的几个老夫子连连摇头。这世道，妇人家居然抛头露面去公堂，人心不古哪。

武大和两个捣子却是被径直转送到了提刑院，当值的夏提刑立刻升厅，看着武大就问：&ldo;你就是紫石街卖炊饼的武大郎？听这两个人说，你欠钱不还，还打人？&rdo;

武大一脸茫然，一手捂着腰，一手指着身边两个汉子，说：&ldo;青天大老爷明鉴，是他们打我……我没欠钱，没动手，我不认识他们……&rdo;

他哪里有对簿公堂的经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最后一个衙役看不下去了，呵斥道：&ldo;行了，老爷知道了！

武大连忙噤声。

夏提刑又将泼皮张三李四打量一阵，一眼就看出也不是什么好人，粗声问：&ldo;你们怎么说？&rdo;

两人连忙跪下，满脸横肉里挤出三分委屈，拿腔拿调地说道：&ldo;青天大老爷明鉴，明明是这人为了葬他老爹，欠了俺们一百贯钱，三年没还，连本带利应当是一百五十贯。俺哥俩打听到他在县衙广场做炊饼生意，赚得盆满钵满，这才商量着向他讨还欠债，却无端遭他辱骂，又打小人！今日真是晦气，大老爷要为小人们做主啊！&rdo;

此时提刑院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蜂拥而至，看到两个泼皮硬装小媳妇样，低眉顺眼得活灵活现，纷纷低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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