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琏二叔、琏二婶子既已知道了内情,虽道未必便说,我却也再不敢抱着这手炉在府里穿堂过户了。公公送与我的这个古物,我只恨不能便夏天都抱把怀里,可这贾府虽大,却非是我的随意去处。要是再有人得知这手炉是公公单买了给我的,在府里传开,我这宁府大奶奶的名声可不得周全了。
次日清早,府里方开了门,那贾蓉从外面回来,匆忙梳洗了,又换了衣服,与我一道去给公公婆婆请安。
公公满脸疑惑地看着贾蓉道:&ldo;如何大清早起来,你却满面倦容?倒像是一夜未眠?是不是又去那府外找小戏子折腾了?敢是你皮又痒了!&rdo;
贾蓉吓得支吾道:&ldo;老爷,蓉儿断不敢再出去找那小戏子。只昨夜身上不好,想是吃岔了,夜里起来好几回,也未及合眼。&rdo;
&ldo;蓉儿莫要再嘴硬,你昨晚可是在家睡的,问你媳妇便知!&rdo;婆婆道。
&ldo;媳妇,你说,蓉儿莫不是又扯谎了?&rdo;公公问我道。
我一转脸,遇了贾蓉巴巴的目光,心里恁地软了。若我回了公公,那贾蓉少不得又要吃打。假夫妻已是实了,若教他枉吃一顿打,也无益处,我的炕上可扯不得他回来!因对公公婆婆道:&ldo;昨夜他确在房中,恐吃坏了肚子,一夜不得安生呢。&rdo;
&ldo;既是如此说,倒也罢了。只是日后千万记得,要好好待你媳妇。外面的千般好,终要顾及我门户脸面,长幼嫡庶莫叫乱了。你终究要跟你媳妇过一辈子呢。&rdo;公公皱眉道。
请罢安,只要退出门来,公公又把两个人叫住了。
&ldo;且慢!媳妇,早间天凉,风也大,你怎地不抱个手炉?&rdo;
&ldo;老爷,想是来给老爷太太请安的,抱着它不尊重。&rdo;我忙道。
&ldo;既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我说尊重就是尊重。身子要紧,女人凉了肚腹,可要落下病症的,下回出门可要记得抱着……&rdo;
我看得出公公满脸的疑惑,不定把我的心思猜出了三分。可当着婆婆的面,又不好说破那手炉所值不菲,更不好说琏二叔琏二婶子已知端倪。‐还是找个机会,差瑞珠将那手炉还给公公吧。
我赶快应了一声,与贾蓉一道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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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遗梦》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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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回到房里,方走进里间,谁知贾蓉竟跟了进来,叫了一声姐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唬了一跳,忙退了。只道这如何使得?虽说我长他几岁,却毕竟是我的夫啊,哪里就受得起他的跪?焉知贾蓉非但没有起来的意思,反匍匐两步,抱了我的腿。
&ldo;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只顾讲来。&rdo;我心里怯了,忙道。
&ldo;姐姐,我在你跟前,真不算是个人了。未曾想你还在老爷面前周全我……&rdo;
&ldo;你方是个男人,如何便跪了?不就是少挨一顿板子么?&rdo;我冷冷道。
&ldo;姐姐,今天跪你,不是为了少挨一顿打。纵是打烂了,养上些个日子的,终究会好。可我这心里的伤,且是那金石能疗的呢?&rdo;
&ldo;你整日里出去吃酒看戏,逍遥自在,谁人能把你的心伤了?非是你舍不下放不掉的小戏子?她若是伤了你的心,你只需跪她去,何苦来的跪我?&rdo;
&ldo;姐姐莫要恼,我就是觉得对不住姐姐。我外间吃酒看戏也有半载了,也与了几个相好,如何只不能见喜,莫非我命里不济,终究是无子么?&rdo;
&ldo;便是如此,我且不是送子娘娘,那也犯不着跪我,你起来!&rdo;我朝前走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
贾蓉又唱一肥喏,诉道:&ldo;我恁快活,想不得别人苦。我搂着那小戏子快活时,怨的是姐姐不与我方便?如今也尽试过了,也知姐姐的苦处了。姐姐,其实咱俩才是一对同命鸳鸯呀……&rdo;
&ldo;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天明方回,只怕倦了,莫如去略躺一时。几个管事的媳妇尚有事要回,我且去吩咐照应则个。&rdo;说罢,我撇下了还跪在地上的他,快步走到外间。
可今天这事却做得颠三倒四,真是做一件,坏两件的。贾蓉心里苦不苦,像是与我无关,我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老爷。思量如何看个契会,把那手炉还了公公。
谁知到了午后,老爷房里的丫头传了话来,说老爷问事,想是他也跟我一样,这一整天心里都不得安生吧?我坐在镜前,整了装束,方才抱上手炉,带着瑞珠来到公公的上房门口。见得公公一人坐了,正在翻看些信札往来,身边站着个贴身丫头伺候。
瑞珠门外站了。那丫头见我来了,自去奉茶。
公公见得我来,慢慢起了身。他怔怔地看着我,我也木塑泥胎般站在他对面,不知说些什么方好,两人莫约五步之遥。我这腔子像是有惊涛骇浪,今日还了公公这个手炉,便是要生分了,连梦里一见,也只不能够了。‐就这么站着,我的眼里慢慢地就湿润了。他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平静,可那心里不知该怎么翻腾呢。
&ldo;媳妇,清早来请安时,你似有心事?我不放心,唤你来问问。&rdo;公公道。
&ldo;老爷,你尚且不知,这手炉偏荣府里琏二叔也见过的,晓得是张匠儿的真物,原想买来与二婶子,因嫌贵迟疑,待得再去,掌柜的说已被老爷买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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