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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嗣源正在惶急,帐下有人献议,请嗣源速决大计。这人为谁?乃是左射军使石敬瑭。敬瑭沙陀人,父名臬捩鸡,从李克用转战有功,官至洺州刺史。臬捩鸡殁,子敬瑭得随嗣源麾下,所向无前,得署左射军使。敬瑭为后晋开国主,故世系较详。至是独进言道:“天下事成自果决,败自犹豫,宁有上将为叛卒所劫,同入贼城,他日尚得无恙么?大梁为天下要会,愿假敬瑭三百骑,先往占据,公引军亟进,借大梁为根本地,方可自全!”突骑都指挥使康义诚亦接入道:“主上无道,军民怨愤,公从众乃生,守节必死。”嗣源想了多时,除此亦无别法,乃令安重诲移檄会兵,决向大梁。
唐主先得绍荣奏报,即遣嗣源长子从审,往谕嗣源。行至卫州,为绍荣所阻,欲杀从审。从审道:“公等既不谅我父,我亦不能径往父所,愿复还宿卫。”绍荣乃释令还都。从审返见唐主,泣诉绍荣阻挠,唐主恰也矜怜,赐名继璟,待他如子。嗣源前后奏辩,亦被绍荣截住,不使上达。
是时两河南北,屡患水溢,人民流徙,饿莩盈途。即阴气太盛之兆。京师财赋减收,军食不足,唐主尚挈领后妃,出猎白沙,历伊阙,宿龛涧,卫士万骑,责民供给。可怜百姓已卖妻鬻子,啼饥号寒,还有甚么钱财,上应征求?辇驾所经,逃避一空。卫兵愤无所泄,甚至毁庐舍;坏什器,乐隳西突,比强盗还要逞凶,地方有司,亦畏他如虎,亡窜山谷。至唐主还都,军士因在途枵腹,各起怨声,租庸使孔谦,且因仓储将罄,克扣军粮,各营中流言愈甚。唐主亦有所闻,反下一诏敕,预借明年夏秋租税。
看官试想,当年租赋,百姓尚无从措缴,那里缴得出次年的租税哩?官吏奉诏苛迫,累得人民怨苦异常,激成天变,太史上奏客心犯天库,防有兵变,宜速颁内帑,散给禳灾。宰相等亦上表固请,唐主意欲准奏,偏是刘后不肯,愤语唐主道:“我夫妇君临天下,虽借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不足畏了!”颇似桀纣口吻,不过男女不同。唐主乃停诏不下,宰相等又入陈便殿。刘后在屏后窃听,闻相臣等仍固执前议,她即令宫人取出妆具,及银盆三件,并皇幼子三人,挈至帝前,竖着两道柳眉,带嗔带笑道:“四方贡献,给赐已尽,宫中只有此数,鬻财给军!”唐主不禁色变,宰相等统瞠目伸舌,陆续退去。及嗣源举事,警报频传,河南尹张全义,恐连坐嗣源,竟致急死。唐主乃令指挥使白从晖,扼守洛阳桥,且出内府金帛,给赐诸军,军士诟詈道:“我等妻子,均已饿死,还要这金帛何用?”唐主闻言,悔已无及,飞诏李绍荣还洛。
绍荣至鹞店,由唐主亲出慰劳。绍荣面请道:“邺都乱兵,欲渡河袭取郓、汴,愿陛下亟幸关东,招抚各军,免为所诱。”唐主点首,返入都城,调集卫士,计日出发。
伶官景进,因事生风,即入白唐主道:“西南未安,王衍族党不少,闻车驾东征,未免谋变,不如早除为妥。”唐主已忘却前言,急遣向延嗣赍敕西行,敕中写着,乃是王衍一行,并从杀戮云云。枢密使张居翰,取敕覆视,亟就殿柱上揩去“行”字,改为“家”字。一字活人无数。始付延嗣赍去。延嗣到了长安,由西京留守接诏,即至秦川驿中,收捕王衍全眷,尽行处斩。衍母徐氏临刑。搏膺大呼道:“我儿举国迎降,反加夷戮,信义何在?料尔唐主亦将受祸了!”徐氏母子既死,所有衍妻妾金氏、韦氏、钱氏等,一并陨首。唯幼妾刘氏,最为少艾,发似乌云,脸若朝霞,被监刑官瞧着,暗生艳羡,指令停刑。刘氏慨然道:“国亡家破,义不受污,幸速杀我!”不没烈妇。刑官无可如何,乃概令受刃。此外蜀臣家属,及王衍仆役,悉数获免,不下千余人。亏得张居翰。
延嗣还都复命,唐主乃出发洛阳,遣李绍荣带着骑兵,沿河先行,自率卫兵徐进。行次汜水,凡与嗣源亲党相关,多半逃亡。独嗣源子继璟,尚然随着。唐主命他再谕嗣源。他终不肯应命,情愿请死。旋经唐主慰谕再三,强使召父,不得已奉谕登程。道遇绍荣,竟被杀死。还有嗣源家属,留居真定,经虞侯将王建立,出为保护,杀毙监军,正拟与嗣源通书告慰,凑巧嗣源养子从珂,自横水率军到来,遂与建立会合,倍道从嗣源。嗣源大喜,即分兵三百骑,归石敬瑭统带,令为前驱。李从珂为后应,向汴梁进发。又檄召齐州防御使李绍虔,即杜晏球。泰宁节度使李绍钦,即段凝。贝州刺史李绍英,原姓名为房知温,由唐主改赐姓名。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约期来会。随即渡河至滑州,再召平卢节度使符习。习自天平军徙镇平卢,习镇天平,见十四回。闻梁臣多半被诛,已有惧意,一闻嗣源相召,便即过从,安审通亦引兵驰至,军势大振。
知汴州孔循,既遣使奉迎唐主,复遣使输款嗣源。好一条两头蛇。嗣源前锋石敬瑭,星夜抵汴,突入封邱门,遂据大梁,亟使人催促嗣源。嗣源从滑州急行,亦夤夜赶入大梁城。时唐主方至滎泽,命龙骧指挥使姚彦温,率三千骑为前军,且面谕道:“汝等俱系汴人,我入汝境,不欲使他军前驱,恐扰汝室家,汝宜善体我意!”彦温应声即发,行抵汴城,见嗣源已经据守,便释甲入见,向嗣源进言道:“京师危迫,主上为绍荣所惑,不可复事了。”嗣源冷笑道:“汝自不忠,何得妄毁!”遂夺他军印,收三千骑为己属。指挥使潘环,守王村寨,有刍粟数万,亦献入大梁。
唐主进次万胜镇,接得各种军报,不由得神色沮丧,登高唏嘘道:“吾事不济了!”前日英雄,而今安在?遂下令旋师。还至汜水,卫军已逃去半数,乃留秦州都指挥使张唐,驻守汜水关。李绍荣请唐主招抚关东,便是此关。自率余军西归,道过罂子谷,山路险窄,见从官执仗扈卫,辄用好言慰抚,且与语道:“魏王已将入京,载回西川金银五十万,当尽给汝等,酬汝劳绩!”从官直陈道:“陛下至今日慨赐,已太迟了!恐受赐各人,亦未感念圣恩哩。”唐主又恨又悔,不禁流涕,乃向内库使张容哥,索取袍带,欲赐从臣。容哥方说出颁给已尽四字,那卫士一拥直上,大声叱道:“国家败坏,都出尔阉竖手中,尚敢多言么!”道言未绝,即抽刀逐容哥,还是唐主涕泣谕止,才得罢休。容哥私语同党道:“皇后吝财至此,今乃归咎我等,事若不测,我等必被他碎尸,我不忍待遭此惨了!”竟投河自尽。唐主至石桥西,置酒悲涕,凄然语绍荣等道:“卿等事我有年,富贵休戚,无不与共,今使我至此,难道无一策相救么?”绍荣等百余人,皆截发置地,共誓死报。无非相欺。唐主乃驰入洛都。
越宿,即闻汜水关急报,嗣源前军石敬瑭,已抵关下。李绍虔、李绍英等,皆与嗣源合军,气势益盛云云。宫廷很是惊惶,宰相枢密等,奏称魏王将率军到来,请车驾亟控汜水,收抚散兵,静俟西军接应。唐主乃自出上东门,搜阅车乘,约期诘旦启行,复赴汜水。
同光四年四月朔日,急述年月,点醒眉目。为唐主再往汜水的行期,严装将发,骑兵列宣仁门外,步兵列五凤门外,专候御驾出巡。唐主方在早餐,忽闻皇城兴教门口,喊声大震,料知有变,慌忙放下匕箸,召集近卫骑兵,亲督出御。至中左门,见乱兵已突入门内,声势洶洶,乱首乃是从马直禦指挥使郭从谦,惹得唐主躁怒异常,麾动卫骑,迎头痛击。从谦抵敌不住,率乱军退出门外,当将城门关住,再遣中使至宣仁门外,速召骑兵统将朱守殷,入剿乱党。那知守殷并不见到,郭从谦更纠集多人,焚兴教门,且有许多乱兵,援城而入。唐主再欲抵御,四顾近臣宿将,多半逃匿,只有散员都指挥使李彦卿,军校何福进、王全斌等,尚随着唐主,挺刃血战。唐主亦冒险格斗,杀死乱兵百余人,突有一箭飞来,正中唐主面颊,唐主痛不可忍,几乎晕倒。鹰坊人善友,见唐主中箭,忙上前扶掖,还至绛霄殿庑下,拔去箭镞,流血盈身。唐主渴懑求饮,宦官承刘后命,奉进酪浆,一杯才下,遽尔殒命。年才四十二岁。
李彦卿、何福进、王全斌等,见唐主已殂,皆恸哭而去。善友敛乐器覆尸,放起一把无名火,将乐器及唐主遗骸,俱付灰烬,免得乱兵蹂躏,然后遁去。统计唐主称帝,仅及四年,先时承父遗志,灭伪燕,扫残梁,走契丹,三矢报恨,还告太庙,及家仇既雪,国祚中兴,几与夏少康、汉光武相似。偏后来妇寺擅权,优伶乱政,戮功臣,忌族戚,不恤军民,酿成祸患,就是作乱犯上的郭从谦,也是优人出身,平白地令典亲军,致为所弑。这可见女子小人,最为难养,两害相兼,断没有不危且亡哩。伏笔如椽。
刘皇后最得恩宠,闻夫主伤亡,并不出视,亟与唐主第四弟申王存渥,及行营招讨使李绍荣等,收拾金宝,贮入行囊,匆匆出宫,焚去嘉庆殿,引七百骑出狮子门,向西遁走。宫中大乱,纷纷避匿。那朱守殷至此才入,并不设法平乱,先选得宫人三十余名,各令自取乐器珍玩,带回私第,去做那李存勗第二,寻欢取乐去了。夫妻尚且不顾,遑问苍头。各军遂大掠都城,昼夜不息。
是夕李嗣源已至罂子谷,闻唐主凶耗,泣语诸将道:“主上素得士心,只为群小所惑,惨遭此变,我今将何归呢?”好去做皇帝了。诸将当然劝慰,才见收泪。越日,由朱守殷遣使到来,报告京城大乱,请即入抚。嗣源乃引军入洛,暂居私第,禁止焚掠。守殷进见,当由嗣源面语道:“公善为巡徼,静待魏王。淑妃、德妃在宫,淑妃、德妃见十六回。供给尤应丰备!我俟山林葬毕,社稷有主,仍当归藩尽职,为国家捍御北方呢!”真耶!假耶!说至此,即命守殷往收唐主遗骨,在灰烬中拾出,妥加棺殓,留殡西宫。宰相豆卢革、韦说等,即率百官奉笺劝进,嗣源召谕道:“我奉诏讨贼,不幸部曲叛散,意欲入朝自诉,偏为绍荣所遏,披猖至此,我本无他意,今为诸君所推,殊非知己,幸勿复言!”于是驰书远近,报告主丧。
魏王继岌,因蜀乱稽延,至此始至兴平,得悉洛阳变乱,恐嗣源不能相容,复引兵西行,谋保凤翔。西京推官张昭远,劝留守张宪,上劝进表,宪慨然道:“我一书生,自布衣至服金紫,均出先帝厚恩,怎可偷生怕死,背主求荣呢?”昭远感泣道:“公能如此,忠义不朽了!”先是晋阳城中,曾由唐主遣吕、郑二幸臣,监督兵赋,至是又有唐主近属李存沼,自洛阳奔至晋阳,与吕、郑二人密谋,拟害死张宪,据住晋阳。汾州刺史李彦超,得知消息,即劝宪先发制人。宪又说道:“仆受先帝厚恩,不忍出此,若为义亡身,乃是天数,怎得趋避呢!”未免近迂。彦超趋出,免不得与将士叙谈,将士不待命令,乘夜起事,杀毙存沼,及吕、郑二人。宪闻变起,出奔忻州。适值洛都使至,出嗣源书,由彦超号令士卒,城中始安。当即遣回洛使,奉表劝进。都中百官,又三次上笺,请嗣源监国。嗣源始允,入居兴圣宫,百官班见,下令称教。后宫尚存侍女千余人,宣徽使选得数百名,献诸嗣源。嗣源道:“留此何用?”宣徽使答道:“宫中使令,亦不可阙。”嗣源道:“宫中充使,宜谙故事。此辈年少无知,不能充选。”乃悉令出宫还家,无家可归,令戚党领去。另用老旧宫人,分掌各职。即用安重诲为枢密使,张延朗为副使。延朗本梁旧臣,善事权要,与重诲相结,所以引入。
嗣源又令内外有司,访求诸王。永王存霸,系唐主存勗次弟,本留守北京,李绍荣自洛阳奔出,撇去刘后,欲往依存霸,行至平陆,为野人所执,送往虢州,刺史石潭,击断绍荣足骨,置入囚车,解至洛阳。嗣源怒骂道:“我儿有何负汝,乃遭汝毒手?”绍荣道:“先皇帝有何负汝,乃叛命入都?”嗣源怒甚,即命推出斩首。还有通王存确,雅王存纪,系唐主季弟,逃匿民间,安重诲查有着落,即与李绍真密谋,遣人杀死二王,免人属目。过了月余,嗣源方才闻知,切责重诲,但已不能重生,只好付诸一叹罢了。也是一番假慈悲。
存渥与刘后奔晋阳,途次昼行夜宿,备历艰辛。刘后因绍荣他去,只恐存渥也即分离,索性相依为命,献身报德。存渥见嫂氏多姿,虽已三十余龄,风韵不减畴昔,乐得将错便错,与刘后结成露水缘。妇人之坏,无所不至。及抵晋阳,李彦超不纳存渥,存渥走至凤谷,被部下所杀。刘后无处存身,没奈何削发为尼,就把怀金取出,筑一尼庵,权作羁栖。偏监国嗣源,不肯轻恕,竟遣人至晋阳,刺死刘后。一代红颜,到此才算收场。无非恶贯满盈。
北京留守永王存霸,闻兄弟多遭杀戮,自然寒心,即弃镇奔晋阳,往依彦超,愿为山僧。彦超欲奏取进止,偏部众不肯纵容,定要置他死地。存霸骇极,即祝发披缁,潜出府门,奈被军士阻住,拔刀斫去,死于非命。薛王存礼,是唐主三弟,与唐主子继潼、继漳、继憺、继峣等,俱不知所终。唯唐主介弟存美,素有风疾,幸得免死。克用本有七子,只一存美仅存。存勗五子,四子未知下落。
继岌行至武功,宦官李从袭,又劝继岌驰赴京师,往定内难。继岌又复东行,到了渭河。西都留守张篯,折断浮桥,不令东渡,乃只好沿河东趋,途中随兵,陆续奔散,从袭又语继岌道:“大事已去,福不可再,请王早自为计。”继岌彷徨泣下,徐语李环道:“我已道尽途穷,汝可杀我。”环迟疑多时,乃语继岌乳母道:“我不忍见王死,王若无路求生,当卧榻踣面,方可下手。”乳母泣白继岌,继岌面榻偃卧,环遂取帛套颈,把他缢死。从袭自往华州,也为都监李冲所杀。任圜后至,收集余众,得二万人还洛。嗣源命石敬瑭慰抚,军士皆无异言,各退还原营。
百官因继岌已死,仍累表劝进。嗣源始有动意,大行赏罚,先责租庸使孔谦奸佞苛刻,将他处斩。废去租庸使名目,悉除苛政。又罢诸道监军使,历数宦官劣迹,令所在地一概加诛。李绍真总决枢机,擅收李绍钦、李绍冲下狱。安重诲语绍真道:“温、段罪恶,皆在梁朝,今监国新平内乱,冀安万国,岂专为公复仇么?”绍真意沮,乃禀明监国,复两人姓名为段凝、温韬,放归田里。召孔循为枢密使。循与绍真,皆入白监国,请改建国号。嗣源道:“我年十三事献祖,即李国昌,见十四回。献祖因我关宗属,视我犹子,又事太祖、指克用,亦见十四回。先帝垂五十年,经营攻战,未尝不预。太祖基业,就是我的基业,先帝天下,就是我的天下,那有同家异国的道理?当令执政更议!”礼部尚书李琪,承旨入对道:“若改国号,是先帝成为路人,梓宫何所依托?不但殿下不忘三世旧君,就是我辈人臣,问心也自觉不安!前代以旁支入继,不一而足,请用嗣子柩前即位礼,才算得情义两全了。”嗣源称善,群议乃定。
过了两日,嗣源自兴圣宫转赴西宫,自服斩衰,至柩前即位,百官俱服缟素,既而御衮冕受册,百官皆改着吉服,行朝贺礼,颁诏大赦。即改同光四年为天成元年。酌留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自余任从他适。中外毋得献鹰犬奇玩,诸司有名无实,一体裁革。分遣诸军就食近畿,减省馈运,除夏秋税省耗,各道四节供奉,不得苛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贡奉。封赏百官,进任圜同平章事,复李绍真、李绍虔、李绍英等姓名,仍为霍彦威、房知温、杜晏球。晏球又自称为王氏子,仍复姓王。又有河阳节度使夏鲁奇,洺州刺史米君立,本由唐主李存勗,赐姓名为车绍奇、李绍能,至是俱复原姓名,听郭崇韬归葬,赐还朱友谦官爵,安葬先帝李存勗于雍陵,庙号庄宗。小子有诗叹道:
得国非难保国难,霸图才启即摧残;
沙陀派接虽犹旧,毕竟雍陵骨早寒!
朝廷易主,庶政维新。欲知后事,请看下回续叙。
唐主存勗,不死于他人,而独死于伶人郭从谦之手,天之留示后世,何其微而显也!堂堂天子,宁有与优人为戏,足以治国平天下者?其遇弑也,正天之所以加谴也!然则李嗣源果为无罪乎?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嗣源为部众所逼,拥入邺都,尚出于不得已,及移檄会兵,进据大梁,无君之心,固已暴露,入洛以后,何不亟诛首逆,为故主复仇?且魏王在外,未尝遣使奉迎,通、雅二王,由安重诲、霍彦威等,定谋致毙。徒以一责了事,自饰逆迹,古人所谓欲盖弥彰者,可为嗣源论定矣。至若存霸之死于晋阳,继岌之死于渭南,且未闻一言痛悼,并假面具亦揭去之。百僚劝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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