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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箴经》自然听过,而且是在他们仙清洞后山里,见到了《箴经》记载的玄古恒伽树,也正是那树中的果实,才制成了医治姬霜的药。明尘在她面前提这个,自然是意有所指的。她抬头看他,见他的眼神深邃,如一汪冷泉让人寒彻心骨,那双眼睛分明在告诉她: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姬梵在袖中握了握拳头,轻轻道:“未曾听闻,道长见谅。”说完又低下了头。
视线及处,正好是明尘的袖口下的手指,只见他轻轻抬起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孤度,作一个手势,便看见一只闪着绿光的小虫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小虫在空中振着翅膀,轻轻地舞动,发出嗡嗡声响,如同在神龙洞中见到的绿光虫一样。
姬梵手指微颤,有些害怕地退后一步,接着听到明尘温柔的声音道:“别怕,它不会伤害人,它只是喜欢吃树汁罢了,尤其是玄古恒伽树的树汁。”姬梵听言肩膀一颤,迅速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笑意盈在眸子里,很是温柔,没有一丝攻击性,却是让她触眼之下遍骨冰凉……
她下一刻想转身离开,却惊骇地发现自己周身动弹不得,连话也无法说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明尘手指抬起,微微张开,纤长的手指如同一张网一般打开,他的手指萤白不带有一丝血丝,既带着诡异的美感,又有一种魔幻的吸噬力,仿佛可将人魂吞没,姬梵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忽然,她眼前一花,看到他手上出现了三朵明蓝色的火焰,在空中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吱响,接着三朵火焰在空气中不停地舞动,像是在画着什么图案一般,姬梵感到一阵目眩神迷,接着空气里发出一声脆响,她身上的衣袂,发丝无风自动,纷纷飞向火焰的方向,姬梵心下惊惧,心中一动,只感觉某种力量在身体里翻滚涌动,猛然间汇成一股力量冲了出来,不由地自喉间“啊……”大喊出声——
当她喉间发出声音之时,空气中莫名产生一种轻微的震荡感,三朵蓝火莫名地叭地一声消失了,明尘眉毛挑了挑,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地道:“天女明虚,水玉玄阴,太始形积日月,乾柱谓之阴阳,梵女郎命格奇诡,迷雾重重,乃吾堪命天下,却是从来未见过的之命格,按寿数,你应该八年后死,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不止,而且因为你的变故,还影响了他人,比如,姬霜……”
姬梵心中大骇,脸色发白,八年后,正是她被刹摩的妻子一剑刺死丢在乱葬岗的岁数,而且,他还说到姬霜……是的,前世里姬霜在这个时候已经早亡了,早就不存在了……
而且此人长相年纪轻轻,口气却是非常沧桑老成,让人听了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姬梵咬咬牙,费尽最大的力气往后退了一步,便看着明尘又做了一个手势,她又是如何也不能动了。
“你不但影响了姬霜的命格,让她复起生命力,接起了洪天之运,撼动风云惊变之轨,覆雨翻云指掌五国之乱,成为当世最具盛名的一代绝姬。将来,也说不定会影响……”他侧了侧头,没有说下去,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她,看得她心惊胆战,觉得自己像被看成一块死尸。
他的眼睛是没有一丝情感的,仿佛抛开他的全部躯壳,他整个人便没有了一丝灵魂,那张俊美的脸上明明如此完美无瑕,却完全无法让人感觉到一丝人味。甚至他盯着她良久之后笑了一笑,那笑容里都没有任何实质情感,姬梵只听到他说道:“六年前,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意志一阵恍惚,仿佛心里有一种意志在告诉她,要如实地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想立刻告诉他自己重生了,而且知道关于前世的一切轨迹,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脑中就有一股清凉之感,将她的神智惊醒,接着又是一阵恍惚,一会儿迷眩一会儿清醒,两股力量仿佛在她体里纠缠争斗,让她的眼睛一会儿清明一会迷乱……
明尘见她嘴唇张了又开,开了又张,就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有些意外地抬抬眉,嘴角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手指轻轻点在姬梵手腕间,姬梵的手腕感觉到了一丝冰凉,凉得她仿佛觉得自己碰触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块没有血肉的肌体。接着一种麻痒自腕间蔓延至全身,她甚至感觉到了一阵疼痛,忽然身体产生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自她身体里发出,延着她的手腕,冲向点在她手腕的明尘,惊起一股颤栗……
明尘轻轻“呜……”了一声,收回了点在她腕间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半天不说话。接着他低下眉轻轻地喃语,“……想不到,想不到,他们也出现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自怀中掏出颗黑色的圆丸,手指捏碎圆丸,空气忽然弥漫了一种腥甜的气味,丸体中流出腥红的液体染透了明尘如玉的指尖,像是浓稠的血液一般刺目的红,接着,一只硕大的蝴蝶从空中飘来,徐徐悠悠地在明尘的指前轻绕,像是在跳着舞。
他盯着姬梵的眼睛,含笑道:“《箴经》有云,天覆地载,万物悉备,阴阳虚实交争,南有一物,蝶翅破土噬子,身黑蜕之嗡蝓,沨沨汛汛名曰‘轩辕蝶’”
姬梵的眼睛蓦地睁大,心中大骇,旁人见此蝴蝶可能不知,但她却是清楚其的来历——这只蝴蝶,不就是八年前,她在裴家水榭见到的“轩辕蝶”吗?那时她把埋在庭院之中的“风盏冥花”踢碎,破了准备伤害独孤寐的蛊阵,而如今,却是出现在明尘的指尖,扇动的硕大的黑色翅膀,在她面前飞舞……
明尘见她这副表情,便知自己是估测正确了,她果然与六年前的事情有关,居然如此……他忽然仰头大笑“天命溯归,斗转星移,人命序理,天道无象,姬梵,六年前你一个八岁女童便坏了一国之谋,令诸国大士至今找不到那‘虚宿星象命者’。还身怀水玉玄阴之体,呵呵,你们姬家女子果然个个不凡啊……”
明尘越说,姬梵越听得胆寒,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心脏一般,越听心越冷,尤其是听到水玉玄阴之体,这个词她已经听好几次了,指的是什么意思,她一窍不通,但隐约听到不是什么好词,联想到自己前世的美貌,和遭遇到各种男人的觊觎骚扰,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连王峙渊那个多年不沾女色的老贼都对你日思夜想,疯狂不已,所以说,你姬家女人不问鼎苍湟,还有哪家可以?你们姬家,果然是身负百年阴懿运盛之世族,因为你们姬家三代,女人之华将光照五国之上,令众人皆仰……”
众人皆仰?他指的是姬霜姐姐吗?
还有,他之前说王峙渊……姬梵脸色又白了一分,她想不到从他的口中听到王峙渊这三个字。
想起那夜的遭遇,光是听到“王峙渊”三个字她都感到全身发抖,还有卫长秀,那个全身是伤全身是血的卫长秀……
光是听到“王峙渊”这三个字,她就感觉恶心。
她心里因为这样感到恶心的反应而全身产生了一股力量,她的身体再不如刚才一般僵硬的感觉,她指尖一抖,下一刻她唯一的反应便是后退一步,逃离明尘……
明尘见退后了三步远的姬梵,微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任她离开他的辖制,淡淡地向后退的姬梵道:“梵女郎,下回我们还会见面的,”
姬梵一听他放自己离开,马上转头就往前方飞奔,至于他说了什么,她完全抛诸脑后,没有一点心思在上头了。
姬梵从未有如此用力地在姬家奔跑过,她甚至都听见了自己用力的粗喘气……她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的明尘仿佛凭空消失一般,瞬间也没了人影……
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姬梵到处乱跑,直到跑到一处人影密集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躲在一处树后大口喘气,她的衣服与发丝沾满了湿汗,脸色也极是苍白,整个散发着一种惊惶慌张的气息,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姬家女郎引以为傲的雅仪贵矜,只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兽,张着害怕的大眼望着四周。
她边喘着气边想着刚才明尘的话,比如八年前,比如天运,比如王峙渊,比如轩辕蝶……
还有,他说姬霜“撼动风云惊变之轨,覆雨翻云指掌五国之乱”,那是什么意思?是指她拿到《宿星苻典》救了姬霜,所以五国之运因其而变吗?
所有一切,她都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详,光是去想,她都想得头裂了……
姬梵穿过树木丛林行至一角落,忽听假山小亭中有人声传来,“李兄,刚刚可是程家庶女郎与你说话?真是羡慕你啊,程家乃百年书香门弟,桃李满天下,天下才士无人不俯首。我们这些读书郎,想得到一个举荐为官的机会,最快最好的方法便是得一门路结识程家,被程家上人的点评和举荐,他们的一句话便能让我们打开通往官吏之路,甚至是一举得名天下知。我等镇日识书读经,习得才学,不过想要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如今各大世家手上才有举官名额,尤其是上品官衔……我也要恭喜李兄,要得偿所愿了。”
被称为李兄的那人苦笑:“张兄莫要说笑,我不会是拾到那女郎掉落的一块丝帕罢了,我等这类下等小氏族,哪怕是五姓的庶女郎也不会多看我们的一眼的,你别忘了,之前几年,有一位才子因为冲撞了程家女子,全宗族所有人别说被名家品评,连各种关于文席书会的场合都不邀请他们参加了,从此之后,那个宗族彻底落没,下场凄惨地离开京都。试问,谁敢轻易靠近程家这种五姓之一的女郎啊……你看看程溪若看风炎无垢公子的眼神,那才是世家女子会选择去嫁的高级贵族,我们便是去上门求娶,哪怕是不得嘲讽辱骂,大约人家也只会将丫环送给我吧,我们这等小士族,穷其毕生之力,奋力拼博,也摸不着他们这些贵府的门槛的……”
“唉,张兄妄自菲薄,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我已经没有什么冀望了,在这乱世里,能活着,活得衣食丰足已经是不错了,看看城外卖儿鬻女的流民,野外饿殍的累累白骨,我们比之他们,也是幸运得多了……想要跨过下品,上升到上五品,那比登天还难,也不敢冀望了……”
张兄微眯了眼,看着前方的云朵,轻轻谓叹:“唉……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哪里是货与帝王家呢?全是从属五姓七望,授为羽翼了。一月之前,程家手握天下书生学名之品,一举一动令世人关注,一言一行决定读书子郎的生死沉浮,几乎卡住了大殷士子入官为吏这条路的喉咙。而何家指掌大殷吏部多年,凡官员升迁都要经何家之手,谁人想要晋级升迁,哪个不是仰赖其鼻息?萧家虽官脉没有何家广,但历来出大贤才,宰相阁辅,操弄庙堂,与何家半分殷朝半壁官子……除了持正守势的晏家与权阁擅女的姬家,大殷哪个想要当官的才子学士能脱五姓的势力范围呢?连皇家,也是与他们五姓互为依赖,互为掣肘……”
“可如今,姬霜女郎拿出《鼎天三册》,声势直接越过何萧程三家,问鼎五姓之首,这惊天一谋,简直搅动了大殷京都里的所有格局,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成为横空出世的破局者,甚至牵动各国风云。她一介区区女子之身……看今天,连皇室都不得不低下身段去拉拢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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