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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北更吹雪,正是天寒地冻时节,鹅毛大的雪片洋洋洒洒飘散天际,或落于屋顶树梢或归于地面层层叠叠覆盖,积雪深深,寸步难行。
近日以来林三千在修行十枷镇魔法和得到沈辉月的提点双向加持后,九霄剑诀已经突破到了第八层。只是林三千刻意对陆斐然隐瞒了自己的修为,平时表露出来的,只是刚刚突破了九霄剑诀第六层,还没有完全领会到九霄剑诀第六层的精髓。虽然陆斐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然而林三千并不想让自己在修行上表现得太过于出类拔萃惊世骇俗,这其中除了天赋异禀必然伴随隐藏着大机缘,以陆斐然的精明世故,不难看出端倪。
而关于沈辉月,虽然沈辉月从未提及要让林三千对其身份保密,但是因为沈辉月是如此神秘和强大的存在,林三千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与沈辉月相识的这件事。毕竟自己尚且羸弱,关于沈辉月给的机缘,犹如稚子抱金过市,太容易招惹事端。
陆斐然立在廊下看林三千在风雪中挥剑,如今林三千的剑气足以藏拙,剑气揉风而不破风,不激起雪花飞溅,然而风亦吹不动林三千根根分明的发丝。
“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为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九霄剑诀也不过才修炼到第四层。而今你的九霄剑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突破到了第六层,足以在同辈当中名列翘楚,只要不遇上远古世家血脉或者天纵奇才,在这世间你的同辈当中,罕有可以与你棋逢对手之人。”陆斐然对林三千招了招手,待到林三千收剑入鞘走到跟前,挥手间抽走了林三千手中的赤霄剑。
林三千直愣愣看着陆斐然手中握着自己的赤霄剑,偏头一笑,明媚俏皮:“我是不是听错了,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一向标榜严师出高徒的师傅,在修行上从来都是对我疾言厉色的师傅,终于肯夸我了?”
陆斐然长剑一挥,剑锋划过林三千脆弱的脖颈,林三千雪白的脖颈上顿时被剑锋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沁出来的血珠滴在锐利的剑尖上,赤霄剑锋寒血凉。陆斐然在林三千惊愕的眼神中说道:“然而你还是太弱了,大荒天下向来都是弱肉强食,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这其中种种不公平的事情,在这世间本不过是稀疏平常,修行一路从来都是尸山血海堆砌成的天梯,只有一个原则强者为尊。多少天之骄子被扼杀在摇篮里,多少人中龙凤被人夺舍了气运,大荒天下百舸争流,向来都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林三千站定,脖颈上顶着陆斐然的剑锋,原地不动,神情平静而从容。
陆斐然再将悬在林三千脖颈上的赤霄剑往前顶了一下,目光如炬牢牢地锁住林三千:“为师问你,你为何练剑,你的剑是练来做什么的?”
林三千忽略脖颈上传来的刺痛,低头看了看抵着自己的赤霄剑,剑锋只要再向前半寸,自己就会立刻化为剑下亡魂,倒像是有了几分生死一线的凶险:“师傅问我为何练剑?可师傅从未问过我是否想要练剑,我打小便跟着师傅修行,无论严寒酷暑,一日不敢懈怠。我的剑是师傅灌输给我的道,小韭尚且年幼不知世间疾苦,未尝人生百态,我还未能悟出自己的剑的本意。那么请问师傅的道究竟是什么道?是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亦或者征战沙场,扬名立万快意平生?“
陆斐然突然就收回了赤霄剑,走近林三千抽出一方锦帕,替林三千捂住了脖颈上的伤痕,示意林三千自己按住伤口,居高临下认真但是柔和的对林三千说道:“师傅希望你的剑,在你尚且是弱者的时候,安身立命力求自保,当你成长为强者的时候,兼济天下惩奸除恶。在你尚且不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所谓的锄强扶弱,天下正道,不过都是无能为力的慷慨激昂,亦或是虚情假意的愤世嫉俗。你务必要明白倘若有一天身处逆境,要学会韬光养晦给自己成长的机会。”
“强则兼济天下,弱则独善其身。”林三千顺着陆斐然的话脱口而出。
林三千看着陆斐然的背影有片刻失神,院子里的积雪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天气晴朗,阳光正盛,然而在这隆冬时节,只见太阳不见暖意。陆斐然迎着骄阳站在院子里,就像一株挺拔的青松,周遭景物都化为陪衬,然而苍松翠柏,傲然屹立。
“师傅。”林三千叫住了陆斐然。
陆斐然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着林三千:“何事?“
林三千突然绽开了笑容,笑颜如初夏的魏紫,满园冰雪关不住,温暖而娇艳,然后摇了摇头:”没事我就不能叫师傅你了吗?小韭只是想叫叫你而已。“未能出口的话语,林三千不打算点破,师傅或许你是与我在做离别的打算了吗?
陆斐然笑着停下脚步,用手揉了一把林三千的头顶,一如往常师徒之间每次的寻常笑闹:“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撒娇。”
林三千拉着陆斐然的手左摇右晃,蹦蹦跳跳的朝着屋内走去,只是偶一转头不经意的眼波流转间,露出几分北风般的寒烈冷飒。
赤九州,望星阁。
穹桑一族自古便维持着长老会协同王族管理朝政的政治传统,望星阁是长老会议事决策的场所,平素里千百年不曾开启一次。穹桑一族向来强悍无敌,所向披靡,显有外界琐事可以惊动长老会。所有穹桑一族的子民早已心照不宣,一般每次望星阁的开启都预示着王族的陨落。
穹桑一族因为与生俱来可以操纵星辰的力量,是被天道和世间法则排斥镇压的种族。每一个穹桑一族,从生命诞生起始便伴随着天道最恶毒的诅咒,终其一生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强大的力量带来的反噬折磨,直到最后进入星陨,受尽痛不欲生的苦楚后崩碎。而王族因为血脉的纯粹,体内的星辰力量更加雄厚和狂暴,但世间万物怎可妄自操纵星辰之力,因此所受到的反噬更加凶猛。
望星阁内,光影明暗交错,沈慕白站在堂前。诸位长老端坐在座椅上,将面容掩藏在黑暗里,团团将沈慕白围住。
一道喑哑干枯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帝君对于大公主作何打算呀?”
沈慕白向前一步,气势自成:“大长老,舍妹为我族征战沙场,浴血一生。清菀好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想多留她几日不足为过吧。”
黑暗中再度传出喑哑的声音,如同毫无生机的老树,听的人心里抓心捞肺的难受:“穹桑一族自立族起便定下法度,王族一旦进入星陨,便要执行祭祀,献祭自身神魂于界碑,遮蔽天机换取传承延续。帝君身为我族君王,尽享万千子民供奉爱戴,自当分得清大义与小节,望帝君早日做出决断,切不可一时糊涂,因为私情徇私枉法,犯下大错。帝君须知金科玉律,法不容情。”
沈慕白负手而立,虽然语气平顺,然而神情间帝王威仪表露无遗:“大长老言重,此事事关我族生死存亡,慕白心中早有决断,已经拟定于三月初在凌霄台举行献祭仪式。”
沈慕白话语刚落,长老会便发出嘈杂的争议声,细细碎碎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如同尖锐的利器刮在金属壁上,聒噪的声音尖锐刺耳让人无端心烦意乱。
片刻后一切尘埃落定,大长老再度开口:“帝君,现下还未到正月,离三月初还有两月有余,大公主的星陨已经发作的格外厉害。帝君当知献祭一事乃我族立族根本,兹事体大,倘若这其中突生变故,必将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未免这其中横生枝节,还望帝君三思,尽快举行戮星仪式。”
沈慕白面上一冷,眼神凌厉的看向大长老,言词中未退让分毫:“清菀说到底是我自小疼爱的胞妹,我沈氏一族虽贵为王族,当年为了辉月出世遮蔽天机,我无法保全他的母亲,让我的妻子献祭于界碑,我已经是抱憾终身。难道现在竟连这点手足亲情都无法成全。还望诸位长老了却我一桩心愿,成全我与清菀的兄妹情谊。”
“帝君言重了。”话已至此,长老会便暗自默许了沈慕白的决定。倘若继续争辩下去,必定是两败俱伤。听及沈慕白提及自己的妻子,长老会自认理亏,毕竟当年是长老会共同的决定,为了穹桑一族诞下继承人,强逼帝后献祭。
在哪之前穹桑一族因为未有王族献祭,在天道的制约下,已经万年未有新生儿出生了。
天晴云舒,碧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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