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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结束后,奄奄一息的墨翟被抬进了药庐。药庐的改建工作也因此暂时停工。王诩无奈的将匠人们遣散,眼下已是未时初刻。他们三人在这间只有骨架的木屋中静静的等待着。周围凌乱的陈设,映衬着他们,显得无比凄凉。
墨翟平躺在一张简易的木榻上,后脑微微隆起的肿块越发的醒目。昏迷中,墨翟偶尔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听得王诩与禽滑厘尴尬不已,两人面红耳赤。
同一时刻,阿季刚忙完家务,笑盈盈的走上街头。少女今日的心情甚好,穿着一袭青色的衣裙,挎着一只小竹篮,看上去十分雅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氏族权贵家的小姐,偷偷的跑出门,正准备逛逛街市,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阿季本就是外族血统,五官深邃,个子高挑。娉娉婷婷的行在街上,虽是素雅的打扮,但亦无法掩饰少女的异域之美。有些受过她恩惠或是与之相熟的百姓,远远的瞧见少女行来,都是微笑着一拱手,然后各自忙碌起来。他们知道野宰夫人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谈。因此,只是简简单单的表达着善意,很少会主动上前寒暄几句。
阿季是云梦唯一的医者。当然,万人的城市若是仅有一名从事医务工作的大夫,必定是忙不过来的。幸好现在的医务工作种类繁多,病患有许多的选择。生病后,直接寻医吃药的习惯尚未形成。这时代的病患普遍会先选择去神社祈祷,若是病情没有好转。再去占卜吉凶。大多数占卜的结果会是吉兆。通常病人心情一好,遇上些小病小痛,靠着身体的免疫力便能硬抗过去。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会选择求医问药。因为大环境下,人们对生病的认知仍保持在邪祟入体的愚昧程度。
正因如此,阿季才能把行医救人当做业余爱好,而不是正常的工作。女性在周朝并未受到礼教的束缚,相夫教子不是衡量女子贤惠的标准。有本事的女子可以入仕为官。只不过,受到良好教育的女性,凤毛麟角。这才未能出现在政治的舞台上。前朝时,商王武丁之妻,妇好便是一位有名的大将军,曾平定鬼方、羌方等许多部族与国家。至今她的事迹还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或许阿季没有建立功业的野心,但受人尊重,她还是蛮开心的。少女行至东西坊与主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处,瞧见一帮人正往自己这边跑来。阿季抿嘴轻笑。
平日里,每到这个时辰,学馆的学生们都会成群结队的向街市这边涌来。想来今日也是如此,阿季没太在意,朝着人群的方向行去。没行出几步便听到来人呼喊。
“野宰夫人...野宰夫人...不好啦!”
她急忙迎了上去。瞧见一帮人都是村中的木匠。
“何事惊慌?”
“不好啦!有人...被毒蛇...咬伤了。野宰大人...野宰大人他...”
说话的人,大口喘着粗气,弯着腰,手指远处山脚下的药庐。
阿季闻声色变,立时吓走了三魂,惊回了七魄。少女丢下手中的竹篮,健步如飞,朝着远处奔去。而那喘气之人,这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来:
“也在...草庐...那边。”
生活在大山里,难免会受到毒虫蛇蚁的威胁。因此,祖祖辈辈也传下来不少的土方。阿季闲暇时也有收集这方面的信息,有时向村里的老者打听着药方的事情。不过这些只是满足女孩小小的爱好。若是真的用这些土方去求证,估计会枉送许多患者的性命。她亦是不敢的。
此时,阿季心乱如麻,急得泪眼汪汪。昨日夫君还好好的,像个孩子般躺在她腿上入睡。然而,今天怎么就中毒了?他为什么要进山呢?
焦躁的少女不一会儿便跑到了草庐。她来不及惊讶自己的草庐为何无缘无故的被人拆掉。看到王诩后,便一头扑进对方的怀中,不住的哭。淋漓的汗水与眼泪将两鬓与额前的发丝全部打湿。阿季的手死死揪住王诩身后的衣襟,哭声低沉且带着微微的颤音。王诩能感受到,那声音是阿季在极力控制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听得他心头一阵酸涩。
许久后,阿季才恢复理智。确认过王诩无恙后,少女吸着鼻子。
“大人没事便好。”
王诩抹了抹阿季的眼泪,正准备开口,只听。
“俺家矩子都快死啦!你们还有功夫搂搂抱抱?快瞧瞧啊。”
禽滑厘瞪着眼,望着二人。阿季赶忙推开王诩,行至墨翟身旁察看伤情。王诩则站在阿季身后,回瞪了禽滑厘一眼。眼神中充满冷冷的鄙夷。对方咧着嘴,憨笑了几声。
“妹子!俺兄弟还有救吗?”
阿季摸了摸墨翟后脑的肿块,满脸的迷惑。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蛇毒,颅外肿胀,恐怕...凶多吉少。”
被毒蛇咬了,脑袋竟然肿起大包。显然是这么个道理。不等禽滑厘解释,王诩走向阿季将竹篓中的半截蛇身取出。问道:
“你快看看,这蛇毒可否能解?”
阿季顺着王诩的手望去,瞧见那竹篓中的鸟蛋顿时神色复杂起来,旋即有些恍惚。然而当看完那蛇身后,阿季蹙眉,疑惑的看着身旁的二人。
“这蛇毒并不严重,只需两味药便可医治。可是翟先生何为会这般痛苦?按说中毒之人会有短暂的麻痹,过后便能苏醒。”
阿季乃习武之人会起疑亦是自然。无片瓦遮蔽的房中,不约而同的传出两个男子的干笑声。王诩与禽滑厘四目相对,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两人挤眉弄眼后,都松了口气。既然墨翟性命无忧,其他的都只是小事。他们相信兄弟间偶尔意外的互相伤害一下,其实是可以增进彼此间的友情。两人齐齐露出狡黠的笑容,看得阿季一头雾水。
“时辰不早了。大人先将翟先生送回家中休养,然后寻些蜂蜜拌水为他服下。妾身入山寻味药材,酉时便归。”
“酉时?天已经黑了,太危险了。还是我陪你去吧。”
阿季轻轻点了点头。王诩将禽滑厘拉到一旁,小声耳语。
“你仔细听着。把翟兄照顾好,安全的带回去。他若再有闪失,以后你可就没饭吃啦。”
禽滑厘肃然起敬。
“诩兄弟放心。矩子的命就是俺的命。”
说罢。他一个公主抱便将墨翟妖娆的揽在怀中。墨翟的一条臂膀无力的悬空垂落,模样甚是可怜。禽滑厘离开后,阿季从杂乱的药庐中,寻了两支竹筒与王诩立即出发。两人行出不远,王诩在路边拾起之前丢落的佩剑。阿季皱了皱眉,没有吱声。
这事情若是发生在以前,王诩少不了被批评教育一通。
阿季走在前面,王诩跟在少女的身后。他不时揪一楸对方袖摆的衣角。他知道今天这惊喜搞砸了,阿季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谁都不愿先开口打破这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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