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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中心藏之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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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个好地方。咱们拣日不如撞日，不如一会儿就去尝一尝。”

傅玉笙点头道：“我也是有日子没去了，刚好可以去解解馋。”

惟勤嬉笑道：“倒不是我不想去，只不过今儿晚上灵芝新排的戏，头一天上台子，我总得去捧个场不是？这顿饭呀，还是往后挪一挪。”

傅玉笙笑道：“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儿了。”

惟勤哈哈一笑，问道：“傅大哥，你们这次去广州可费了不少时日，是不是见着了什么稀奇？我听说那里山水清婉，处处都好看的紧，那里的人岂不是比我们要有眼福的多。”

傅玉笙这时手上一顿，闷了一会儿才道：“鬼斧神工，形容不过。只是……鉴赏景色也需得一个‘闲’字，我看他们整日为了生计，想来也没什么心情去欣赏的。”

惟勤道：“北京广州相距何止千里，你好容易去一趟，难道也没有四处去看一看么？”

傅玉笙道：“这回并没有在广州呆很长时间，之所以回来的晚了是因为中途经过郑州，在那里耽误了点时间。”

惟勤奇道：“郑州那里有什么好玩？”

傅玉笙没有立刻答话，我抬头却看见他面色凝重，想到去年在紫藤花架的一番言语，怕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便故意过去拿着手上的掸子挠了一把惟勤，道：“谁跟你似的走哪都是玩？傅大哥是去干正经事的。再说了，走到哪里都是看景不如听景，名胜的好处还是得有人说道说道才能好看，不然一山一水也现不出灵性。”

惟勤点头道：“这倒是，你就说这北京的秋天吧，我是年年岁岁的看着也没觉得什么，倒是看报纸上登的一些文章看得心动，什么山不动水微响，果然是人家写出来的好看。”

我笑道：“可见是美景同美人儿一样，也须得有人去发现，不过呢，各花入各眼，你虽瞧不上北京的四季，却是瞧得上北京的人物的。”然后一脸促狭的看着他笑，惟勤却是不羞不臊，反而借着机会开始大聊特聊。他提起小灵芝，没个一时三刻是停不下来的，我和傅玉笙了然的对视一眼，便安心的收拾着，不再插话。

突然看到一本册子，里头鼓鼓囊囊，在书架中显得尤为突兀，我把它抽出来想从新归置，却在抽出来的一瞬看到了里头夹着的一沓子信笺。信笺露出一角，竟然是那种仿古玫瑰笺，提鼻子一闻还有一点甜香，显然不是傅玉笙惯用的。我立时好奇心大起，心道这也算是驿寄梅花了，只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傅玉笙的眼，叫他这样珍重的把信藏在这里。余光一瞥之间瞧见惟勤和傅玉笙都在各忙各的，便大着胆子拆开来翻看。

入目便是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上头写着：自君一别，久未谋面，但邮筒往还，间日必至，文字商量，又无异于晨夕相见耳。

开头倒是平平，像是一般的故旧，借着纸和笔在聊表情怀。不过一点点看下来，大概是这女子读了几篇傅玉笙的文章，后面便在对文章人物诸多褒奖，这时才有些端倪显现。

甫得原稿，恨不能穷日之力浏览一过，行文纪事，且幻且奇，书中人物，亦情亦侠。虽语多翻空，非必实录，益足慰情胜无。私以为主人公之判词，竟可为‘如月之升，如日之恒，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益复叹君之妙笔，有生花之意。

我不由暗笑，这哪里是夸赞书中人物，分明是籍此机会来夸赞傅玉笙，却隐去了前一句的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字里行间满满的钦羡之意。这也算是变相告白了，只不知正经如傅玉笙能明白几分。

看着看着又觉得字迹十分熟悉，这一手流畅的簪花小楷，不是二姐又能是谁？

再想到二姐过往的种种反常举止言行，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然而心里却浮现出何思泽疏朗朗的面孔，大娘二娘此际在南京应该是见过他的了，言行品格自然无可挑剔，但二姐的心意怕也不是轻易能够更改，立时觉得狂风骤雨亦不远矣。

正在六神无主，忽然惟勤大声问：“砚清，你说是不是？”

我一边胡乱答道：“是，当然是。”一边不动声色的把信笺归位。回过头来强笑道，“你哪里有什么说的是不对的？”

傅玉笙笑道：“可见方才是走神了。”

我一愣，道：“你们方才说的什么？”

傅玉笙道：“惟勤方才抱怨灵芝只顾着排新戏，两个人在一起都没多少时间，直说要换一个呢。”

我笑道：“这种花式显摆，亏得你还搭理他。”

惟勤不服道：“谁显摆了？我这是言由心生，灵芝排新戏，唱念做打都和往日不同，自然花的功夫多一些，我虽然理解，可是每日里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好容易请一回假吧，偏她又是没时间。”

我奇道：“灵芝姑娘排的什么新戏？竟要费这许多功夫？”

惟勤道：“排戏的时候也不叫我看，神神秘秘的，不过看她出来进去的扮的却是个女学生，我猜着那本子该是战地遗文掺杂着情场小史，借这一出来宣扬爱国之旨罢了。”

傅玉笙笑道：“原来灵芝姑娘的风骨在此处，倒是把你给比下去了。”

惟勤不以为然道：“崖山之后无中国，前清的那位皇太后一门心思的‘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后来好容易改天换地，那辛亥革命的果实却跟玩儿似的就到了袁氏的手上，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如今早就在北京城里寻不着了，一拨儿一拨儿的只顾着阋墙内斗，她一介女流排一出新戏又能怎样？我还得提防着别有人找茬儿呢。”

我听了，道：“这话说的可不妥，崖山海战虽然败了，可人人留取丹心照汗青。你现在只说有人为着一己私利频年兵燹，却没想过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有什么来激起同仇敌忾之心，换个角度去看，便是愁云惨雾之地，也能别有洞天。。”

惟勤自顾自的卷着手上的报纸，向傅玉笙笑道：“到看不出来他还是灵芝的知音。”傅玉笙并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笑着，不动声色的接水烧水，惟勤又向我道，“你这会儿说的怪热闹，从前你可不爱看戏，你自个儿也说在台子上三五步就能行遍天下，六七人便是百万雄兵，比起真的行军打仗难免有装腔作势之嫌。如今这排的一出出也都是假的，又能有什么用处？”

我也笑道：“我对戏没什么研究，不过是跟着我大娘看过几回杜丽娘和陈妙常，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戏码，不管是惊梦还是追舟，与咱们当下何益？倒是灵芝姑娘的这一出来的新鲜，只要言之有物，喻之当下，虚实结合我看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时局都这会子了，便是虚构情景，只要有慷慨激昂的人物故事，也足以慰藉。若能激发哪些身在戎列的将士杀敌之心，不是更好！”

惟勤道：“我也带你去过几回戏园子，你瞧瞧有几个当兵的是见天儿的来听戏的？”

我道：“难道说绿窗少女、白发老翁就不能忠义奋发？爱国卫国，也不尽是军队的责任嘛。”

惟勤放下手上卷成一卷的报纸，笑道：“得，你这大半年的一定是在家苦读了，我都说不过你了，横竖是你们有道理。”语毕手一摊又叹道，“人家排新戏，咱们在这里好一通辩驳，真是不知什么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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