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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第1页）

“唐宋词鉴赏课（..）”！

沁园春

辛弃疾

灵山齐庵赋，时筑偃湖未成。

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新堤路，问偃湖何日，烟水濛濛？

译文

层层叠叠的峰峦如万马向西奔驰，又回旋着，想要往东。山间的飞流湍急，直泻而下，倒溅起跳跃的水珠。一座小桥在水流前拦着，仿佛月初的月亮，弯曲如弓。人老了，本该去过清闲的日子，但老天爷偏教我喜欢多事，又来此管理这十万株高大的青松。我的房屋不大，就在这龙蛇般松影之外，风雨般的松涛声中。

夜雾散时，争着来与我见面的是这青山重重。看那几座带着清晨爽气的山峰，就像晋代谢安家族的子弟，个个穿戴大方，风度出众；又像司马相如门前，车骑众多，威仪从容；我觉其间景象，恰如面对太史公司马迁笔下雄深雅健的文风。请问何时能筑成这偃湖呀？让我能在新堤路上，观赏这烟水迷茫的美景，逸趣无穷！

注释

①灵山：山名，在信州（今江西上饶市）城西北七十里。作者住瓢泉期间，常常到此。友人赵蕃曾寄诗曰：“灵山孰与博山优？”可见两处都是胜地。②“叠嶂”三句：以万马奔腾回旋形容群山绵延之势。③湍：急流。跳珠：溅起的水珠。④缺月初弓：形容横在水面上的小桥如月初的月亮弯成弓形。弓，弯；作动词用。⑤“老合”三句：人老了本当去过清闲的日子，但老天爷偏教我喜欢多事，不在朝做官，却来此地管理十万株高大的松树。合：当。检校：检查；考察。辛弃疾这次闲居，曾亲手种植松树。⑥“吾庐”三句：说自己的房屋就离这一片松林不远。龙蛇影、风雨声：指松树影和松涛声。北宋石延年《古松》诗：“影摇千尺龙蛇动，声撼半天风雨寒。”⑦“争先”句：夜雾消散时，众山都显露在我的面前。⑧“看爽气”句：《晋书·王徽之传》：王徽之任桓冲府车骑参军，有一次，桓冲同他说话，他不理睬，眼睛望着天，顾自说：“西山朝来，致有爽气。”这里用其语写山，表示自己的孤高傲世态度。⑨谢家子弟：晋代谢安一家，子弟多杰出，如谢安本人风度修养也很好。衣冠磊落：穿着大方，很有风度。这句和以下几句也都是形容山的。⑩“相如”二句：汉代辞赋家司马相如，家贫。临邛令与他友善，设法替他建立声誉，让他与当地名人交往，每次出门，“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史记·司马相如传》）。雍容，很有威仪。

“雄深雅健”二句：韩愈评柳宗元文章说：“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司马迁，字子长，曾为太史令，自称太史公。

“新堤”三句：意即何日能筑成偃湖，在新堤路上观赏烟水蒙蒙的景色。濛濛：即蒙蒙，迷茫的样子。

赏析

辛弃疾在福建两年多，很有政绩，但在宋绍熙五年（1194）又突然被免官。他回到上饶带湖，又在铅山建瓢泉新居，开始隐居生活。这是他归来两年后的作品。

词一开头就以远镜头呈现山势。层峦叠嶂，如万马驰骋，忽又回旋向东。写来气势磅礴，姿态万千。接写山涧、小桥，似跳珠，似新月，一派清幽境界，笔势也如惊湍直下，仰观俯看，极为自然，使人有忽闻大声鞺鞳，忽又轻音铿脆之感。再从这奇异景色中，出现夹道松林，松枝似龙蛇，松涛如风雨，是从隐者的居处来落墨的，但都是写山间景物。

下片即对居处周围群山作特写。作者喜爱山，也擅长写山。静止的山，在作者笔下总是飞动的，有生命的。写山，有前人经验可借用。如此词开头三句，就是借苏轼《游径山》“众峰来自天目山，势若骏马奔平川；中途勒破千里足，金鞭玉镫相回旋”诗意。写众山“争先见面重重”，也有李白写敬亭山“相看两不厌”、王安石题湖阴壁“两山排闼送青来”等诗意可借鉴。但这首词中，以谢家子弟，相如车骑，乃至以太史公文章来比，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奇想奇喻。它不仅赋予山以人的个性、风度，还可以从中领会到文章的气势格调，这比一般绘形绘色的设喻，就高出了许多。作者曾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贺新郎》）的确，我们欣赏这些绘山词句，也同时看到了作者的性情、风貌、志趣和修养。

明代杨慎在《词品》中评此词说：“且说松，而及谢家、相如、太史公，自非脱落故常者，未易闯其堂奥。”他后两句话是说得中肯的，但把辛词下片当作是“说松”，却看错了。韩愈评柳宗元文如太史公的文章“雄深雅健”，这四个字用来评赞这篇作品，也是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