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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黎凌志赶忙迎了出去,出门便看到一行二十多人的队伍刚刚停在大门外,其领头者一身饰以对豸及辟邪文的堇色劲装,配以堇色腰带,堇色披风飘扬,正是金吾卫大将军季显。
只是此时季显的脸上少了素日的玩世不恭的浅笑,敛容屏气,不苟言笑的正容亢色中隐隐透着冷冽的肃杀之气。同样的一张脸,少了笑容掩饰后判若两人,之前的玩笑不恭一扫而空,凝神肃穆的眉宇诱出了深藏在眼底的冷傲忧郁,遗世独立的孤傲气质倾泻而出,不怒自威。褪去了轻浮的季显也脱下他的温和无害的外衣,纵是气定神闲亦难抑极具侵略性的张扬,烘托得本就相貌不俗的季显气质陡然出尘,端是人中龙凤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出类拔萃。
笑脸迎人的季显太过轻浮,而光华尽露的季显则太过犀利,面对截然不同的两张面目,赵竫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他。也许季显在本质上是桀骜冷厉的,只不过在内忧外患、举步维艰的现实打压下他收敛起锋芒,只在偶尔不需要面具时,他会让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人前。
季显还未及下马,远处又有一班人马奔来,清一色绀紫色骑装,明黄腰带缠身,正是紫衫御带卫率府卫士的打扮。卫率府所辖卫士隶属东宫,多在京中活动,轻易不会离京。
头前一人腰束紫带,蓝紫色紫衫外披同色的披风,衬得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端是一副好长相,可惜长得过于精致了些,在武将眼中不是那么讨喜。看此人的装束,应是东宫卫率。因卫率府责在守卫太子东宫,人数远少于北司禁军中三大军的编制,故而卫率府的统领仅授将军一职而不列大将军和上将军。马到折冲府近前,他轻带缰绳,减缓冲势后,策马前驱,并立于季显身旁。两人也不下马,只在马上侧身向一旁之人略一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眼前的情况令黎凌志诧异莫名,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的季大将军竟是面沉似水,一副虎威难犯的样子;冒然出现的紫衫御带也透着诡异。折冲府最高长官折冲都尉被刺身亡必须得呈报陛下圣断,而惊动皇上的大案历来归羽林卫暗中刺探,由金吾卫出面查问,怎么也轮不到充当太子亲卫的卫率府过问。卫率居然染指陛下亲卫的案子,若在平日称得上是虎口夺食了。可眼下是太子监国,权势孰轻孰重,就不好说了。
季显与那人前后脚到场,又并立于黎凌志面前。现在的情况是季显的职位更高,但卫率在操持国柄的太子心中的地位超然。一个是气势压人的玉面潘安,一个是凛若冰霜的俊秀罗刹,两尊大神在前,黎凌志竟不知该先向谁见礼,而这个先后顺序怎么排都要得罪一方。
黎凌志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临时顶替的果毅都尉,见过季显已是顶了天了,压根儿没机会见识到什么实权人物,还真不知道眼前人的分量。但看他位列季显之下而与季显并驾齐驱,必然也是可与季显一较长短之人。
黎凌志虽位卑职低,但他是从最底层的士卒一步步爬上来的,将佐越是低级,人数越多,平级同僚也就越多,相互倾轧的情形也就越多,另加上峰下属,关系错综复杂,官场之道他也算领略了一二。官场上最怕的就是夹在势均力敌的两股势力之间,迎合哪一方都会被另一方攻讦,两不牵扯则很可能稀里糊涂就被两方列合力拍死了。
黎凌志不敢胡乱押宝,只得囫囵着冲季显和那人中间的位置行了个礼,“裨将代果毅都尉黎凌志参见大人。”先胡混着对付过去,季大将军倒是好办,毕竟打过交道了,那个将军看着一副欠他多还他少的冷脸,摆明了是生人勿近的脾性。
季显向他一点头并不说话,将现场的主导权交给了一旁的卫率。这时,那人冷冽的声音响起:“本将卫率墨轩,奉太子之命调查折冲都尉仇威被杀一事。”
季显轻轻的咳嗽声掐着他的话音刚落的一瞬插了进来。“今日仇威本应将番上府兵送至京城,本将军至晌午也不见他人影,派人过来询问才知仇威遇刺身亡。仇威有送府兵番上之责,如今番上之事一拖再来,不能因仇威之事再作拖延。就由本将军协助墨大人查案,也好核查此次番上名单,以免忙中出错,让图谋不轨者混入番上府兵之列。”
墨轩冷冷地道:“查案之事有本将军,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事不劳季大将军费心。”
季显无视他的呛声,慢条斯理地道:“仇威在送府兵番上前一夜被杀,墨大人敢担保他不是为意图混入番上府兵的乱臣贼子所害?番上府兵中不乏有进我金吾卫者,若不跟进案情排查清楚,本将军岂不是尸位素餐?正是在其位谋其政,季某才不能置身事外。墨大人尽忠职守,季某亦是职责所在,不敢有失。”
季显针锋相对反将了墨轩一军,还带着吹捧了自己一把。
墨轩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季显又加了一句,“墨大人且请放心,季某绝不越俎代庖,自当全力以赴协助墨大人办案。”
墨轩的脸色更冷了。相较于墨轩的不甘愿,季显却是对自己堂堂大将军要协助墨轩给他打下手的事不以为忤,欣欣然把协助挂在口上。
黎凌志很是乖觉地对着墨轩躬身说道:“墨将军,仇大人的尸身在里面,将军可是要看看?”
“你带路。你们守在外面。”前一句是对着黎凌志说的,后一句则对其他人。墨轩翻身下马,跟着黎凌志进入折冲府。季显不认为自己是由墨轩驱使的守在外面的人,招呼了唯一没穿金吾卫戎装和的青衣人一同往里走,不过这回他没有与墨轩并列,落后一步与青衣人一同跟在他后面。
季显他们三人随黎凌志走到横呈着仇威尸体的房中,守护在门外的赵竫一眼认出了这三个老熟人,除了季显和墨轩外,那青衣人正是那日救助衡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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