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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季显挤着苦笑道:“是我无能,被那姓柯的给揪着了错处,只能自认倒霉。”
“是我的错,晨光不必为我遮掩。”赵竫还想说自己惹事却丢下他离开,可是对自己做下的此等没有担当、有违侠义道之事,他难以启齿说出口。几次欲言,又止。
自觉理亏的赵竫讪讪道:“怎地不在正屋好好修养,偏要跑来此处?这里又阴又潮,如何使得,怕是要落下病根的。可是侯爷夫人将你迁来此处的?要不去我家里修养?”
赵竫怕的是柳氏见季显失势,将他赶到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踌躇了一下,提出让他去赵府修养,虽然这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当下养伤重要,这事一旦马虎了,容易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季显摇头道:“这就是我的家,只要还在这府里呆着,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赵竫劝道:“季兄,何苦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不要再呕气了。”
季显微微一笑,淡然道:“不是呕气,这是当年他们打发我母亲住的院子。母亲曾带我住在这里,我自小长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家。安定侯府只有这处才是我的家!”
赵竫听季显说哪里也不去,原以为他是与柳氏有了龌龊,愤而搬到这里,哪知这是他母亲当年住的院子。想不到季显他们母子当年竟艰难至此,被赶到任何体面的下人都不会住的偏僻小院里。他心里涩涩地为季显难过。季显从小受苦,好不容易熬到承爵,却被自己拖累,也不知会不会动摇到他的爵位。
赵竫能够理会季显的执着,母亲与他住过的小院寄托着他对母亲的哀思,也许这是他心目中安定侯府唯一干净安宁的地方吧!哪怕是知道他在此处不利于养伤,赵竫也无法开口再劝他移往它处静养。
赵竫静静地坐在床边陪他,季显也不说话,愣愣地睁眼看着窗外院中唯一的枯树。这是院子里唯一的一颗树,孤零零地夹杂在满庭的萱草中有些突兀,且又早就已枯死了。
“我母亲死的那年,这棵桂花树也枯死了。小时候母亲一定抱着我去过桂花树下吧,我总记得有闻到桂花香。”季显呆呆地盯了很久,突然开口说道。想是憋在心里很久了,才没头没脑地对他这个不甚相熟的外人提起记得桂花香。
不知怎地,赵竫在那一刻觉得躺着的季显是那么地孤独无依,身受杖刑后,只有婢女和小厮陪着养伤,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甚至也没有朋友。而他的彻骨之痛皆是源于他母亲一念之差自绝于婚宴,若非她偏执狭隘行事过激,季显的伤痛不会如此之深。
赵竫陪着季显,直到晚膳前才离开。出门前,赵竫又瞥见院中萱草拥簇着的枯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问画带给季显的那块桂花糕,心下沉重,不由一声叹息。
赵竫黯然地回了府,一进门,又接到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坏消息——蘅娘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赵蒙畏畏缩缩来向他禀报时,伏地哀告道:“少爷,你让我不要和老爷说,可一个大活人进府,又是我带进来的,老爷怎么能不问。我向来不敢扯谎,老爷问我,我瞒不住,只能实话实说。少爷,少爷……”
赵竫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小厮。当日他欲救助受伤的夏夫人,但所能用者只有赵蒙,同时又想起了赵学舟所言的要收服赵蒙为己所用之事,故而起了姑且一试的念头,让他为自己隐瞒。但事出仓促,一时无法想出什么御下之道来,便也只能以寥寥数语威吓其陈衡利弊,虽知多半不会成功,但事到临头,仍是免不了失落。
赵竫不耐与他多说,当即打发了他下去,自己去了赵夫人的小院。到了那儿一看,果不出他所料,赵夫人正忧心忡忡地等着他。下午刑部小吏上门要人,碍于赵学舟是当朝首辅,客客气气地等着赵府把人送出来。可再客气,赵夫人也没法扣着夏夫人不给,只得含泪送她出了垂花门。
夏夫人却是心情大好,连日来紧锁的愁眉总算舒展开来,宽慰赵夫人道:“妹妹,既然叫我去了,不外乎查问案情或是给他定了罪。查问案情,我正好为他鸣冤;给他定罪,我与他同生共死,怎么着都比好过我们夫妻分离。妹妹该替我高兴才是,别愁眉苦脸的,姐姐去了了不安心。”
“姐姐……”赵夫人哽咽着喊了一声,迅即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夏夫人微微一笑,苍老的面庞焕发出的光彩令赵夫人依稀重新看见了她往日的模样,多年生活的艰辛磨砺了她的坚强意志,亦夺走了她的青春与美貌,此刻的她容颜苍老依然,却绽放出了奕奕神采,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竫儿,你去刑部打点一二,莫要叫她受罪。其他,非我们所能为了。”赵夫人转过头掩饰她眼中的泪水,其实见她双眼通红,赵竫又怎不知之前她便已哭过。
赵竫心下明了,夏大人在劫难逃,夏夫人亦是难免流放,他不知如何安慰母亲,若说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可逃过一劫,赵夫人也是不信的。他无奈之下,让小丫头去请妹妹来陪着母亲,自己去找父亲商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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