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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江南仍是照往常一样,一大清早露水未干便即跨马登程,马不停蹄,跑了半天,已是中午时分,烈日当空,他的坐骑虽是大宛良驹,口中亦已吐出白沫,江南也感到焦渴不堪,正想找一处阴凉的地方歇歇,路边恰好有一座凉亭,凉亭里还有人卖茶,江南心道:“人纵不累,马亦累了。我且歇歇再走。”将马系好,便进凉亭喝茶。
这座凉亭乃是砖石建筑,甚为宽敞,两边还有两条石柱,红木栏杆,江南心道:“中原之地到底不同,这座凉亭就要比西藏有钱人家的屋子还好。”卖茶的老头儿给他泡了一壶香片,江南一喝,啧啧赞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老头道:“这是东平县的平湖乡。”江南道:“啊,原来是山东境了,附近有个平湖,是吗?”那老头儿道:“这位小哥,你敢情是到过这里的?”
江南心头一动,想道:“原来我已到了她的家乡。”脑海里浮出一个少女的影子,那是杨柳青的女儿邹绛霞,杨柳青那一年带女儿到回疆和西藏去找唐晓澜,江南在路上和她结识的,一算已经有五个年头啦。江南想道:“黄毛丫头十八变,几年不见,这小丫头大约已经长成了一个会怕羞的妞妞了。邹绛霞比江南小两岁,和他相识时还是个顽皮的小姑娘,和他很谈得来,临别之时还曾将她家乡的地址告诉他。
江南想道:“要不是我身上有事,真该去看一看她。”想向那卖茶老人探问,但立即又记起了陈天宇的嘱咐,不敢多问,支支吾吾的和那老头搭讪了几句,便自顾自地低头喝茶。
江南爱说闲话已成习惯,忍着不说,十分难受。啜了一口茶,抬起头来,只见那匹马还在喘气,只好无无聊聊地四面张望,打发时光。眼光一瞥,忽见东边的石柱上有一道刀痕,再一瞧西边石柱上又有一个掌印,江南奇怪极了,好几次话到口边,想问那个卖茶老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每一次都强行忍住,嘴唇开阖,有如患病一般。
那老头儿瞧着他的神情,笑嘻嘻地走过来道:“客官,你瞧着这刀痕掌印定然奇怪得很,嗯,那一天呀,真是吓死我了!”江南心道:“这是他自己要向我说的,可算不得我多嘴嚼舌。”于是睁大眼睛看他,静待他往下续说,却不料那老头儿又不说这件事了,却道:“客官你的茶凉了,要不要我给你再泡一壶?”江南道:“也好。”那老头儿道:“我就是有个爱说话的老毛病,不管客人爱不爱听,我一扯就扯开了。不过这两天来的确有许多人问我这件事。”江南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呀!”那老头儿又嘻嘻地笑道:“客官,你的茶凉了!”江南蓦然一醒,掏出了一把铜钱道:“茶资先付,慢点再泡不妨。你先说那桩事情!”
那卖茶的老头儿道声:“多谢”,将钱收了,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客官,我看你像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江南记起了陈天宇的吩咐,心中一凛,忙道:“你看错了,我只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那老头儿侧着颈项瞧了江南一眼,笑道:“那么算是我走了眼了,好吧,从这条路来往过的人,不管是走江湖的也好,做小买卖的也好,一定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在三十年前咱们东平县第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江南噗嗤笑道:“三十年前,我还未出世哩!”猛然想起,不可太多说话,连忙“嘘”了一声道:“喂,闲话少说,快说那桩事情。”那老头儿笑道:“这不是闲话,我说给你听,三十年前咱们县里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这个人他做过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名叫、名叫……”江南忍不住接口道:“铁掌神弹杨仲英。”那老头儿笑道:“对啦!所以我说你一定听过这个名字,果然不错!”手中的大蒲扇摇了一摇,甚为得意。
江南忍不住又道:“杨仲英早已死了多年,这桩事情难道还与他有甚相干?”话说出口,这才想起不妥,自己刚刚说过不是走江湖的人,却怎会对江湖上的事情这样熟悉?那老头儿却并不挑剔他,往下续道:“就是和铁掌神弹有关,铁掌神弹虽然死了,他还有个女儿叫做、叫做——”这回江南拼命忍着,不再抢着说了,那老头儿想了一想,道:“她叫做杨柳青,可是咱们当然不敢叫她这个名字,她喜欢人家叫她做大小姐,她嫁了人做了妈妈,县里的人个个还是叫她做杨大小姐。”
江南心道:“这个老头儿啰哩啰唆,说了半天还未说到正题。”他埋怨别人,却想不起自己也有这个毛病。那老头儿歇了一歇,继续说道:“那一天杨大小姐和她的女儿上坟回来,在这凉亭里喝茶,嗯,我忘记告诉你,这个凉亭就是杨仲英生前捐钱起的。你看用的青砖碧瓦,都是上等材料呢。老汉现在得以在凉亭里卖茶为生;饮水思源,还真该感谢他。”
江南听到杨柳青和她的女儿前几天在这里坐过,心头一跳,催那老头儿说道:“后来怎么样?”那老头儿道:“她两母女在这里和我闲谈,说起杨仲英生前的事,杨大小姐还答应再捐一笔钱给我做修整费用。”江南皱眉道:“就是说闲话吗?”那老头儿道:“说呀说的,有一个大和尚走了进来,我谈得高兴,还没瞧见他是几时来的呢。后来看到杨大小姐神情不对,这才发现。原来那大和尚就坐在她的面前,贼忒忒的一对眼睛尽瞧着杨大小姐。她女儿道:‘妈,这个和尚邪门,你看他那对眼睛。’杨小姐忽然站了起来,道:‘王老头,我给你这个凉亭留下一点记号!’呼的便是一柄飞刀!”
那老头儿说得有声有色,江南吓了一跳,紧张问道:“杨柳青一柄飞刀就把那和尚杀了?”那老头儿道:“不,她一柄飞刀就在这柱上留下了这一道刀痕。”江南松了口气,心道:“这杨柳青的脾气真得人惊,谁人若是要了她的女儿,有这样一位外母,可够他受的了。”又想道:“她这样飞刀扬威,当然是给那大和尚瞧瞧厉害的了。”于是再问那老头儿道:“那大和尚又怎么样呢?”
那老头儿道:“那大和尚一声不响,也站了起来,忽然向这面的石柱一掌击下……”江南叫道:“啊,原来这个掌印就是那和尚留下的!”那老头儿道:“和尚一掌击下,这才冷冷向我说道:‘我也给你这凉亭添一点记号。’说罢就走。杨大小姐将他喝住……”江南道:“打起来了?”那老头儿道:“吵起来了。”江南道:“吵些什么?”那老头儿道:“他们的话好像连珠炮一样,好些字眼我听到了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像什么梁子呀、瓢儿呀、青子呀……不过揣摸那个意思嘛,好像两人本来就是有仇的。后来杨大小姐说了一句:‘我准定依期在家候教便是!’这句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江南忙道:“你可听得她说的是什么时候吗?”那老头儿道:“这个可没有听清楚。”
江南心中一动,想道:“照这样说来,那和尚定是与她约好日期,要登门挑衅了。糟糕,这和尚的掌印入石三分,看来和尚功力要比杨柳青高得多。呀,我去不去助她们母女一臂之力呢?可惜不知道日期。”
心中正在七上八落,一时想起陈天宇的吩咐,一时又想起邹绛霞和他的交情,正自踌躕莫决,忽听得脚步声响,又来了两个过路的客人,那老头儿虽然正是说得高兴,也只得抛下话头,去招呼客人。
这两个客人腰挂佩刀,一进来就大喇喇地将两吊铜钱搁下来道:“老头儿,这是赏给你的茶钱。”出手比江南更为豪阔,那老汉笑得咧开了嘴,说道:“谢大爷厚赏,这怎么敢当?”先踏进凉亭的那个客人道:“别多话,快收下。我问你,这两天有什么陌生人经过没有?”那老头儿道:“有一个和尚。”正想再说一遍那桩事情,那客人却紧接着又问道:“除了和尚还有什么人?”老头儿眼睛一睐,道:“没有什么人。”那客人道:“可有什么人打听到杨家去的路没有?”老头儿笑道:“咱们县里的人谁都知道杨家,何须打听道路?”那客人“唔”了一声,道:“泡一壶雨前茶来。”
这两人就在江南对面坐下,其中一个道:“我真不明白,咱们的舵主何必这样小题大做。”江南心中一动。只见那两个人的眼光也正向着他溜过来,江南忙端起茶碗喝茶。那两个人见江南只是个毛头小伙子,而且傻里傻气的,放下了心,改用江湖切口谈话。
江南对江湖上的切口也懂得一些,但听得那个胖的说道:“一个妇道人家,所仗的不过是父亲遗下的威名,有何难以对付?咱们的舵主,却看得那么严重。”那瘦的道:“就因为她父亲以前是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到处都有渊源,这几天来,那婆娘岂有不邀人来助拳之理?老实说,我还替咱们的舵主担心呢,何必趁这趟浑水?若是给那大和尚连累了,反而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呢!”那胖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若是打倒了杨家,山东道上,就是咱们的舵主唯我独尊啦。你知道那大和尚是什么人吗?”那瘦的道:“不知道,正想问你。”那胖的道:“我也不知道他的法号,不过听舵主说,这个和尚连唐晓澜也要忌惮他几分,想必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你看他在这柱上留下的掌印,功力多深!”那瘦的道:“虽然如此,要对付铁掌神弹的后人,可绝不能有丝毫轻敌之心,咱们还是分头邀人去吧!”
那两个汉子,匆匆忙忙地喝了茶,便跨马走了,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江南这时心意已决,自思自想道:“公子常说,咱们学了武功的人,便该行侠仗义,何况是我的老朋友遇到危难,我江南虽然未必对付得了那个大和尚,但最少也可以助她们一臂之力。”于是也便匆匆地将茶喝了,向卖茶的老头儿打听去杨家的路。
那老头儿笑道:“我早猜着了,原来你果然是到杨家助拳去的。”江南道:“你怎能知道?”那老头道:“我看的人也看得多了,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哪还有不帮忙铁掌神弹的后人之理?老实说,这两天来已经有不少人向我问路,准备到杨家去助拳呢。我瞧着那两个家伙不是好东西,刚才我故意不说。”江南给他一捧,又乐开了,于是给了他一把茶钱,问清楚了道路,便即跨马登程。
道路平坦,江南东张西望,那两个汉子的背影尚隐约可见。江南跨上马背,心中想道:“那瘦的好像机灵些,我且去追那胖的。”嚓的一鞭,打得那匹大宛良驹扬蹄疾走,不过一盏茶的时刻,就追到了那个胖的背后,江南大声叫道:“喂,你刚才在茶亭里,丢失了东西啦!”
那汉子勒往了马,满面怀疑地道:“我丢失了什么东西?”江南道:“你瞧,这不是你丢失的荷包,”双马并辔,江南握着的拳头突然张开,倏地向他胁下一抓,这一手“大擒拿手法”是唐经天有一天高兴亲自教他的,厉害非常,江南见那汉子毫不在意,满心欢喜,但听得“嗤”的一声,江南一抓撕下了那汉子的一幅衣襟,却未曾将他抓下马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汉子反手一点,江南却“咕咚”一声,翻下马背。那汉子哈哈笑道:“你这小鬼头在我面前卖弄手脚,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孔子面前卖文章了!”
江南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哼哼唧唧,那汉子冷笑道:“如此脓包,还居然敢暗算大爷,哼,真是丢人现世!快说实话,是谁派遣你来打探消息的?”江南说话有如蚊叫,那汉子道:“你不过给我点了你的穴道,又不是拆了你的骨,剥了你的皮,怎地便痛得说不出话来?你再装蒜,我就当真把你弄哑,叫你一世不能说话?说大声点!”江南仍是哼哼唧唧,说话含糊不清。那汉子大怒,跳下马背,走近江南,便待一手将他抓起。
哪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江南突然一跃而起,双指一弹,那汉子做梦也料不到,江南中了他的重手法点穴之后,居然能够反击,未曾叫得出声,便倒下地了。江南大笑道:“你的点穴法比我的差得远呢!”
原来江南以前曾被崆峒派奇士黄石道人强迫为徒,在他门下学过七天,只学得一样颠倒穴道的功夫,那汉子的武功本来比江南略胜一筹,偏偏他用到点穴功夫,恰好被江南施展所长,一下子就将他制往。
江南睨着他笑道:“你说过的话要不要我给你重复一遍?是谁差遣你去请人的?快说实话,若有半句不实,我拆你的骨、剥你的皮!”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完全是学那汉子刚才的口吻。
那汉子气得发昏,闭嘴不答。江南道:“好,就让你先尝尝我点穴的滋味。待你尝到够了,我再给你拆骨剥皮!”那汉子忽觉体内似有无数小蛇乱咬,痛得他死去活来,当真是拆骨剥皮亦不过如是。原来江南这一手点穴法却是金世遗以前教他的,金世遗的点穴法传自毒龙尊者,独创一家,在各派点穴手法之中,最为古怪,也最为厉害,共有七种不同的手法,功效各各不同,江南这一手乃是最易学的一种,学的人不必有深湛的功力,可是却已叫那汉子禁受不起。
江南看那汉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甚为不忍,心道:“这厮倒是条硬汉子,他若不说,我只好将他放了。莫不成我还真会拆他的骨剥他的皮么?”心念方动,忽听得那汉子叫道:“我愿说啦。”江南大喜,冲口说道:“真是脓包!”说出之后又怕他再硬下去,急忙改口说道:“虽是脓包,能屈能伸,也算个大丈夫!”说话前后矛盾,给旁人听到,定然笑甩牙齿,但那汉子痛得厉害,哪里还会去取笑他,赶忙说道:“小爷,你快问吧,你问一句,我答一句。”江南道:“谁差遣你去请人的?”那汉子道:“我们的舵主。”江南道:“呸,谁识得你们的舵主?到底姓甚名谁?”那汉子道:“郝达三。”江南“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泰山派的掌门人,那是山东道上二流的角色!”
其实江南根本就不知道有一个“泰山派”,更不知道郝达三的武功底细,不过,他以前曾听得陈天宇与萧青峰谈论,说是武林中派别虽多,却以少林武当两派人才最多,声望最高,其次则是峨嵋、青城两派,除了这四大派之外,天山派弟子虽然不多,但每一代都有杰出的人物,隐隐然有领袖群伦之概,不过因为天山派僻处西陲,对中原武林的纠纷极少参与,故此天山派可说是独树一帜,不在四大宗派之列。江南一听这个泰山派并无名气,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熟悉武林情况的大行家,便信口胡诌,骂郝达三是山东道上的二流角色。其实郝达三虽然远远不足与少林武当等派的掌门人相比,在山东道上却的确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
那汉子见江南如此蔑视他的舵主,当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可是被他的点穴法所制,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听得江南又问道:“你们邀请了些什么人?”那汉子道:“我们的舵主交游广阔,邀请的人多着哩,我也不全都知道。”江南道:“就你知道的说。”那汉子道:“有白马杜平、金刀邓茂、盘龙拐许大猷、震山帮帮主赵铁汉等等。”这些名字,江南一个都未听过,“哼”了一声道:“全是三四流的角色!”那汉子道:“你所问的,我都说了,哎哟,你,你——”金世遗教江南的这一手点穴法,被点了穴道之后,时间愈久,便痛得愈为厉害,那汉子禁受不起,额上的汗珠,好像黄豆般大小,一颗颗淌了出来。江南瞧着不忍,说道:“好,最后再问你一件事情,你们与杨家的约会,定在何时?”那汉子道:“就在今晚!”江南嘻嘻一笑,伸手在他背上一拍,那汉子的痛楚立时消失,可是仍然不能动弹,而且连话也说不出了。原来江南只是将那独门的点穴法解了,却另外用一般的点穴手法,点了他的麻穴和哑穴。江南将他摆布得服服贴贴之后,呲牙咧齿地笑道:“你好好地睡一觉,待我查清楚了你所说的都是实话之后,再回来放你。”将他提起,一把抛入草堆,还怕给人发现,再取了一堆干草,将他盖得密密实实,这才走了。
江南一路走一路想道:“好在便是今天晚上,那么我就为杨柳青母女耽搁一天,也误不了公子的大事。”他可没有考虑到若是打败了又怎么样,心中所想的只是那个俏皮的小姑娘。傍晚时分,他到了杨家庄外,但见好大的一座庄院,在山坡上依着山势建筑。杨家背山面湖,山峦起伏,湖平如镜,风景甚佳,江南心道:“怪不得绛霞这小姑娘长得那么秀气。”山路崎岖,不便策马登山,好在江南的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大宛良驹,便即将它放了。那马自在湖滨吃草,江南则在暮色苍茫之中,悄悄地从侧面僻静之处登山,心中想道:“这小妮子一定想不到我会来给她助拳,哈哈,患难之时,始见朋友,我江南本就是一条汉子!”想到得意之处,自言自语,几乎要笑出声来。
山岗秀草没胫,江南正在行走,忽听得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江南在草堆中一伏,侧耳细听,但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三哥,你怎的会着了人家的道儿,被埋到草堆里面去了?我真不相信那小子居然有这等功夫。”江南一听,似是今日在茶亭上所遇的那个瘦长汉子,便在草堆里偷偷张望出来,只见来的共三人,一个铁塔般的大汉走在前头,刚才被他拷问的那个胖汉走在中间,他的同伴,那个瘦长的汉子走在最后。那胖汉满面通红,身上还黏着许多草屑,听他们所说,原来是那个瘦汉子听到他在草堆里的呻吟之声,将他救出来的。至于那个铁塔般的汉子,大约是瘦汉请来助拳的。
那胖汉给他的同伴嘲笑,甚是尴尬,半晌说道:“你别看轻了那个小子,那小子是身怀绝技,点穴功夫的神妙,世上只怕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他将江南的武功大大夸张,用意不外替自己解窘。江南一听可就乐开了,心道:“这家伙还算识货,我刚才实是不该将他那样折磨。”那瘦汉道:“这么说,你竟是心服口服了?”那胖汉道:“技不如人,岂容不服?据我看呀,不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咱们的帮主出手,也未必准赢!他口气好大,说咱们的帮主也不过是二流角色呢!”那铁塔般的汉子乃是震山帮的帮主赵铁汉,他和泰山帮主郝达三是最好的朋友,听得勃然火起,“哼”了一声道:“那小子问你邀请什么人,你提到我的名字没有?”那胖汉道:“第一个就提你老,他说——呀,我可不敢转述。”赵铁汉道:“大约是在骂我吧?是他骂的,与你无关,说吧!”那胖汉道:“骂倒没有骂,不过他说你们都仅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赵铁汉大怒道:“哼,我若遇见了他,拆他的骨,剥他的皮!”
忽听得草丛中有人“咭”的一笑,原来江南听得那胖汉对他大捧特捧,终于忍耐不住,从心底里笑出来。那胖汉叫道:“呀,就是这个小子!”
赵铁汉大喝道:“好,我且看你是几流角色?”别看他身体魁梧,跳跃却是甚为灵活,声到人到,呼的一声,便向江南痛击,江南一个转身绕步,反手一点,嘻嘻笑道:“你怕不怕我世上无双的点穴功夫?”笑到一半,便已笑不出来,原来赵铁汉的外家功夫在北五省数一数二,拳似铁锤,掌如利斧,哪容得江南近身,江南点不中他的穴道,反而给他的掌缘削了一下,痛得有如刀割。那汉子看得阴阳怪气地笑个不停,那胖汉道:“人家的绝技还未出呢,你看人家能够和赵帮主拼到三十招,这点能耐,就比你强!”
江南的武功其实与赵铁汉相去颇远,不过,唐经天、金世遗、陈天宇等人,都曾零零碎碎地指点过他一些功夫,虽然不能整套地运用出来,但他所学的都是上乘武功,一鳞半爪,足以骇人耳目。赵铁汉初初和他交手,未知他的深浅,又听得郝帮主的手下人说得他的点穴法那末神奇,心中亦有点惧意,但恐为他所败,落不下台。故此在开头的十余二十招,还真不敢和江南抢攻,只仗着刚猛的掌力来防备江南欺身偷袭。
待到三十招过后,赵铁汉已试出江南的功力,大为奇怪,心中想道:“这小子的功力只配做我的徒弟,但他那精奇的手法却比我的师父还强,这是什么道理?”这时他已自知立于不败之地,但也还有点忌惮江南那些古怪而又每招不同的武功,待再过了三十招,但见江南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手,不禁哑然失笑,想道:“敢情这小子是从各处偷学来的?”虽然觉得他的来历奇怪,但已是毫无惧意,当下掌法一变,左手用摔碑手,右手使金刚拳,掌如巨斧开山,拳似铁锤凿石,手脚起处,全带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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