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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第1页）

&ldo;来来来，你也来看看!&rdo;梁九功将这件东西递给石咏，让他也好好欣赏欣赏。

石咏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隔着抹布托在手上细看，只见这只&ldo;颁瓟斝&rdo;并不大，与寻常茶盏差不多。盏底隐隐有三处突起，仿佛古时酒器的&ldo;足&rdo;，但这三足外观不显，只有触摸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盏身则一侧微微收窄，刚好容两指握杯，仿佛酒器的&ldo;耳&rdo;。整个酒器的器型浑然天成，没有任何人工造作的痕迹。

这枚酒器上唯一的缺憾便是：颁瓟斝的器沿有一道半指宽、一指长的缺损。这大约是葫芦材质不耐长时间保存，又或是曾经遭遇过战乱或是搬迁，导致这颁瓟斝有这样一道瑕疵。石咏心里一声长叹：这真是太可惜了。

很明显，这道缺损并未影响整个古董的价值，即便如此，这只晋代流传至今的颁瓟斝依旧价值千金。只是石咏心里在大叫可惜‐‐这毕竟不再是一只完整的器物，且因为这道缺损，失去了它最原本的功能：盛酒。

再细看，只见这只&ldo;颁瓟斝&rdo;的表面，镌刻着四个篆字：&ldo;石崇雅赏&rdo;。石咏见了少不了吃惊：他明明记得，该是&ldo;王恺珍玩&rdo;四字才对。这是怎么回事?

再细看，盏器旁边还有一排纤如毫发的小字，字又多，刻得又浅，加上多年来的把玩摩挲，字迹已经极不清晰。石咏费了好大力气才逐一看清，只见上面写着：&ldo;元祐二年，眉州苏轼见正品于秘府，始信石王之争，王实无可与之争也。&rdo;

石咏辨清这一行小字，终于明白了这件器物的来历。

按照红楼原著中所记，妙玉所拥有的那只&ldo;颁瓟斝&rdo;上，刻着&ldo;王恺珍玩&rdo;四个字，又记着&ldo;元丰五年眉州苏轼见于秘府&rdo;的字样。

&ldo;元丰五年&rdo;是宋神宗年号，大约四五年之后，才是&ldo;元祐二年&rdo;。

所以，妙玉那只颁瓟斝，的确是王恺所拥有的珍品盛器，但却是一件&ldo;仿品&rdo;。

而他眼前的这一只，则是&ldo;石崇雅赏&rdo;的正品。这故事大致是王恺与石崇斗富，见到石崇家中这样一只精彩的葫芦器，回去也命人仿制了一只。元丰五年，苏轼曾在宫中见到过这只原属王恺的&ldo;颁瓟斝&rdo;，并为之惊艳，因此才会特为留字为念。

可是待到元祐二年，苏轼又在宫中见到了这只颁瓟斝&ldo;正品&rdo;，才有感而发，觉得&ldo;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rdo;，待他两只颁瓟斝都见过之后，才深刻地认识到，原来王恺想与石崇斗富，根本就斗不起来，&ldo;仿品&rdo;与&ldo;正品&rdo;差得太远，所以苏轼才说王恺&rdo;实无可与之争&rdo;。

石咏对于石崇这个&ldo;本家&rdo;的种种传说相当熟悉，知道他是个西晋时候的大土豪。王恺则是西晋晋武帝的舅父。石崇与王恺这两人斗富时，王宅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宅便用蜡烛当柴烧;王恺命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跟着做五十里的锦步障;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香料填满墙壁，让自家的墙都时时散发温暖芬芳的气味……总之，石崇这家伙是怎么炫富怎么来，然而他就这么炫啊炫啊，终于把自己给&ldo;炫&rdo;死了。

没想到，石咏还从未见过&ldo;仿品&rdo;，今天已经在梁九功这儿见到了这颁瓟斝的&ldo;正品&rdo;。

梁九功见他满脸震撼，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ldo;识货&rdo;非常满意，劈手又将那只小小的颁瓟斝夺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盛回木匣，却又舍不得，只管捧着木匣，反反复复地看着。

这个曾经离权势最近、人人巴结的老人，此刻处境凄凉，却因爱葫芦成痴，好歹能得一两分安慰。

终于，梁九功&ldo;啪&rdo;的一声，扣上了匣子，说：&ldo;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rdo;

&ldo;他们命你送来这东西，不就是要我在这儿好好地住着，不乱说话，就能活得很好么?&rdo;

石咏心想，这可能确实有几分道理。葫芦，与&ldo;糊涂&rdo;发音相近，也有俗语说&ldo;锯了嘴的葫芦&rdo;，就有守口如瓶、一言不发的意思。旁人授命贾府，辗转送了这么一只东西进来，一来是投其所好，二来也却有暗示与警告的意思。

&ldo;你把这东西带走吧!&rdo;梁九功随意对石咏挥了挥手，&ldo;我已经用不着这些东西了。&rdo;

这话说完，他已经又抄起摆在桌面上的一只葫芦，用炭笔上面随意画着，打着线稿。

石咏没说话，当初贾琏拜托他的，就是将这件东西交到梁九功手里，然后他就没事儿了，贾家也就没事儿了。

可没想到，他就这么停留了一会儿，观赏一回&ldo;颁瓟斝&rdo;，梁九功就改了主意，这东西他也不要了。

这下石咏可难办了，难道他真要将这只东西带回去，再还给贾琏么?

正犹豫的时候，突然外面门板&ldo;吱呀&rdo;一声，有人推门进来。石咏回头看时，见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内侍首领总管魏珠的徒弟小徐，就是那个当初在石咏值夜的时候，把石咏带到乾清宫去修自鸣钟的小太监。

小徐见到石咏，显然也是怔了一怔，登时冲石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梁九功正背着身，一手捧着他那只葫芦，一手拿着炭笔，只道是寻常宫人过来送饭，随口说：&ldo;东西给杂家放下，快走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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