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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万折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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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在昏厥期间，剥肤般的痛楚也从未离去。

她无法在脑海中搜索到丝毫未被疼痛滋扰的记忆，不为大脑所知的时段即便无法存留经历，但痛苦却是例外。她只能回想起昏倒的前一秒：她在岔路口看见了四匹齐头并进的西南马，戎装士兵与这些八尺之高的壮马奔到眼前。最初听到马蹄声时她就想躲避，但浑噩中时间的疾逝难以意料，直到他们近前她才猛然察觉。她看见马背上有自己曾在竹林见过的屯长，还有另外三张神色愠怒又紧张的面孔。接着，她的眼前一黑。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栈房内，五指及一些露在衣外的创口已被麻布包裹。布衣女孩就在身边，正往新的麻布表面涂抹风化的石灰粉与些许绿草制拌的新药。看见自己醒来，布衣女孩开心地欢呼了一阵，扭头跑出门去。她侧头看着她的背影直至离开，然后闭起眼睛渴望安宁。谁把我带到这来呢？她想。此刻她依旧困乏难堪，随时可能睡去，她便警告自己绝不能入眠，因为没准将再也无法醒来。思索之间，房门外忽有脚步声近耳，没多久，布衣女孩和一个士兵装扮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那个男人没有进屋，只是探头看了看，出于感激，巫祈艰难地直起身子冲他点头。

“你稍等一下，我去把屯长叫来。”士兵留下这句话后离去。布衣女孩进到屋来，手上多了一叠较为柔软的粗布，面上一张泛黄的白布上用木炭的残渣写了两个黑色的大字：安珀。巫祈瞧着她捧到自己眼前，指指黑字又指指自己。

“这是你的名字吗？”巫祈猜测。布衣女孩开心地笑了。

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士兵和他的屯长一齐走进屋来，那位屯长已把盔甲褪去，表情平和不少。他径直来到名为安珀的布衣女孩身边，低头用她们的语言交谈了几句，布衣女孩便欢快地跑出门外。之后，跟随的士兵将房门关上，搬了两个椅子置于床前，屯长和士兵分别坐下。巫祈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们。

“我们是戍守边疆的军人，有些事情想求证一下。”屯长开口道。他身边的士兵拿出一本册子正准备记录。

巫祈猜想他们看不见眼前人多么狼狈至少说明自己掩藏的足够好，如果布匹下的创口被发现的话，他们恐怕就没有办法这么气定神闲地对一个重危病人问这问那的了。“有什么事？”她乏力地笑笑。

“关于万折村的大火我们想了解一下。那个叫做安珀的女孩，说她是跟着你一块从村子里出来。我们看见你们的时候，村子里大火刚燃起来没多久。你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巫祈犹豫片刻，“不知道。”

“那你身上的烧伤是怎么形成的能说说吗？”一旁的士兵用灼热的视线紧盯着她帽檐之下的面容。

“不能。”巫祈冷哼了一声。“你们知道那小女孩的父母在哪儿吗？替我把她送回去吧。”

“她没有父母了。”屯长说，“她的母亲是妒申人，在这次大火中死去了。她的父亲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能听懂你说话是因为她父亲是曜国人。你醒之前我们也想过把她送回万折村，但是她不愿意回去。我的队中有精通西兹人语言的士兵，跟她交谈之后，这小女孩说要跟着你。她还让那士兵在布匹上用我们的文字写下她名字的读音，然后拿过来给你看。”

“她不能跟着我。”巫祈摇摇头。“我要去不周山，她吃不了那些苦的。她还是个孩子。现在我们在那儿？”她环顾一周，看见精致的横梁镂刻，锦绣铺设的艳丽装潢，还有整齐而具有曜国特色的桌椅，以及木柜上那些精美的瓷瓶，“这里不是万折村吧。”

“这里是天高。”士兵说，“是宁国的都城，我们的调查与行动需要配合当地的律法，那小女孩只愿跟着你，我们也没办法。”

“因为她不是曜国人所以就不管了吗？”巫祈问。

“并不是这样。”屯长叹了口气说，“你知道那小女孩为什么要跟着你吗？”

巫祈之前曾想过这个问题，但痛楚始终在妨碍思绪。此刻她仍试着思考时，小腹又传来一阵绞痛，“不知道。”她如实回答，一面因自己渐渐习惯伤痛而感到惊讶。

“小女孩说，”屯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怜悯地看向屋外，“她娘在临死前告诉她，‘远离大火，离开这个村庄，你所认识和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畜生，去投靠你从未见过的人，但愿你能遇到好人。’就是因为这句话，所以她才一直跟着你吧。至少说明了你不是那个村庄的人。”

巫祈震惊地问道，“她娘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万折村是西兹人建立的村庄。”屯长告诉她，“早期是一群从西边跑来的难民。入境之后他们向宁王姞疏请求获得了那片土地的居住权。万折一名则是他们逃难过程的写照。首批西兹人倒还算守法，生活也因此有了起色。那时候万折村的村民偶尔会回到西兹，并邀请一些故人来到他们的村庄做客，一来二去，万折村就成了过去数十年间小宁国乃至整个曜国与西兹的商贸通道。这种通道虽然带动了天高的繁荣，但也埋下了不小的隐患。西兹人的宣教人来到村庄，试图从这里开始把他们的教义和思想覆盖整个曜国大地。宁王对于那些陈词滥调不感兴趣，就要求宁国的军队限制他们活动的区域，然后那批人就开始四处生事。西兹得益于贸易通道和因此而更加开阔的视野获得了大量国土和资源，他们现在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国了。这些因素的影响下，万折村的村民越来越无法无天，但是他们也不敢触碰宁国军队的底线，所以那个村庄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安珀的母亲好像也是被拐卖到村里的，可以想象她吃了不少的苦，说出这种话来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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